扶桑眼神征了征,良久,才恍惚道,“是我糊涂了。”
姜韫眯了眼来,轻轻拍了她的手心道,“我也曾糊涂过,总要过来的。”
那一日,扶桑睡得很沉,一夜无梦,好似千般重的包袱一下便卸了一空,她愈发得欢喜同姜韫说话,偶尔两人走了一路,便能知晓对方的意图,姜韫腿有隐疾,旁总得有人伺候着,有时候是灵儿,有时候便落在扶桑头上,但姜韫这人总是省事,她嫌少麻烦别人,一双慧眼又看得比旁人通透,除却她脸色苍白外,倒也是惹人心疼的美人。扶桑曾问过灵儿,为何姜韫会有腿疾,灵儿支支吾吾了半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扶桑每日都会进了她屋来,送她去听早课,又接她回来。
这日夜里她将姜韫抱到床上,服侍她歇下时,便见姜韫挪了挪位置道,“夜深了,你同我睡一处吧。”
扶桑心下有些犹豫,姜韫双手打了哈气道,“莫不是你嫌弃我腿残,看不起我。”她嫌少说她腿疾一事,久处之下,便会让人觉得那腿疾不过是个幻影,扶桑连连摆手,无法,只好熄了灯火,和衣躺下了,姜韫在被窝里轻笑出声,又贴了身子过来道,“你不解了衣衫,怎么睡啊?”
扶桑一时大窘,尴尬道,“我不热。”
姜韫却已扯过她的衣带道,“你这人也忒有趣了,便是不热,也能捂出痱子来了。”
扶桑嘀咕一句,“哪有这么娇嫩。”
姜韫将她的衣衫一点点拨了去,只余了中衣,扶桑捉了她的手道,“好了。”
姜韫耻笑一声道,“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扶桑见她只余了肚兜贴在身上,露出细滑白皙的肩头,不敢再去细看,定了定心神道,“早点休息吧。”
姜韫贴了身子过来,抱着她的手臂一直摩挲着,手心是那两团软肉,扶桑低呵一声道,“小姐,别闹了。”
姜韫又是痴痴一笑,眼里泛着光望着扶桑道,“你都不看我吗,可是嫌我丑了?”
扶桑低头瞧了她一眼,见她脸颊泛红,借着月光的柔和,愈发惊心动魄,扶桑瞧得出神,却直了她的动作道,“姜韫,你不是这样的。”
姜韫没了脾气,又低头笑了她一阵道,“好了,不闹你了。”
夜里,扶桑眠浅,看了床旁姜韫熟睡的脸,又望了眼外头初升下的晨光,没了睡意,便睁眼到了天亮。
姜韫醒来时,床旁已没了人来,灵儿一路服侍她,终没忍住道,“她人呢?”灵儿想了想道,“小姐问那落魄人,一大早跑到溪边又看又笑的,好不疯癫呢。”
姜韫推了她的轮椅,出去寻她去了,便见扶桑一头乌发沾了水渍,像是从水里爬上来的女鬼一般,她盯得水面直出神,也不知身后有人,扶桑转过身来,望着姜韫,笑道,“姜韫,我想明白了。”
这往后的时光里,姜韫都会记得这样一个女孩,她逆于晨光之下,身上还有夜里染上的雨露,却笑得温和如初春刚化开的新雪,清澈又绵长。
扶桑第二日晨起,本想拜别了姜韫,姜韫知她终要归去,又婉转开口道,“家父今日写了书信予我,我也许久未曾归家,方便的话,一起上路吧。”
扶桑拒绝不得,同灵儿打包了些东西,便一道启程去了。姜韫心性使然,一路上只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我那几个哥哥素来瞧不起女人家家,可他们个个生性顽劣,或是愚钝妄为,我阿父向来疼我,可惜这也害苦了我母亲,也害苦了我。”
姜韫话说到这儿,便没了声响,扶桑看了眼她的双腿,眉目带着愁绪道,“你的腿?”
姜韫抬眼瞧了瞧她,平静异常的口吻道,“中了毒了,我阿母死了,我却苟活了下来。”
扶桑眉头皱了皱,拉过她的手心道,“可知道是谁?”
姜韫点了点头,又淡淡道,“你曾问我相信轮回吗?我却是不信的,恶人若是有了轮回,那他们一死不是正好解脱,何故他做了坏事,却死得轻巧,还能一了百了?”
扶桑不知该如何解答,姜韫捏了捏她的手心道,“你怕我吗?”
扶桑摇了摇头,姜韫顺势靠在她怀里,眉目不悲不喜道,“扶桑,你能留在我身边吗?我初见你时,便觉得投缘,只道是老天爷可怜我,将你赠予了我,可你又说要走,我便不太确定了。”
扶桑那手将落未落,只好搭在她肩上道,“待你处理完这事,我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