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热水里泡了一会,蔡小纹从里到外地温暖了。于是她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地快乐起来……快乐了些便能冷静地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她钻到水下,又冒出鼻子,让热水把头发浸湿,心想道:苏柚子很坏是没跑了,不过今天也是我不对在先……这么想想,她心里平衡多了。伸手拿过桶边皂角,抹在贫瘠的胸脯上:不过没想到坏柚子把陶泥过筛去杂做的那么仔细,那一遍一遍地……别说我了,就是全城的陶师也没几个有她做得这么细吧……蔡小纹不知道,这批陶器是官陶。官陶意味着,可能放在官陶阁几年也无人问津,也可能直接被达官贵人带回家中,甚至会到皇亲国戚的手里,是不能出一点差错的。所以苏釉从取泥开始就十分谨慎。蔡小纹没有供过官陶,自然没有如此习惯,猜是苏釉为了精益求精才如此小心。她暗暗记下,决定从明日起自己制陶也要这么仔细。她握拳一挥,把热水砸得四溅:“总有一天,会和苏柚子一样好!不……要超过她!超过她才能让小猪壶笑到最后!
又是几天过去了。第一批官陶陶壶已经出窑,苏釉的风寒也痊愈了。中午之前,她带着两个陶壶样品去拜见官商周公子。周公子思念她几乎肝肠寸断,这会见到真人了,简直欣喜若狂。亲自奉茶,点香,摆果品,不在话下。他就算盯着苏釉看也看不够,但是自觉与礼不合,只能趁抬眼时把目光停在她脸上片刻。苏釉倒没有一丝杂念,也没觉得周公子目光闪烁。她拿出陶器直奔主题。这两个陶壶造型虽然质朴,但是两壶上皆画了半幅图,拼在一起有近百只各式各样的鸟,在夕阳下的湖边栩栩如生。
周公子好歹还是记得自己的正事,暂时专注于陶器。
“这是?”
“鄱阳湖冬日候鸟图。”苏釉端起茶杯,略饮一口。她是颇喜欢喝茶的。周公子给她泡的又是从京城带来的极品茶叶,一掀盖茶香满室。
周公子仔细看过每一只鸟,颜色有别,姿态皆不同。“这是釉?”釉字刚出口,周公子有种叫苏釉单名的错觉,心里都扯着一跳。
苏釉才不觉得是在叫她,笑道:“不是釉,是画。是陶壶做好后直接在上面作画。”
“你画的?!”
“是啊。和老周员外就约定过,部分陶器要上画。我想候鸟图比较应冬天的景。周公子你看行吗?”
周公子只觉心又被这女子射了一箭,激动得语无伦次:“没想到你画画如此之好……我一直有惊喜啊……你……我非常向往会画画之人……因为我学不好……”他简直觉得眼前的姑娘不该是生于世间,应该是画中走下来的人物。
苏釉没想到周公子如此满意,捧茶笑道:“这没什么。这两个陶壶,不过是三四品的品质。待我做到九品陶,再尽力上画。”
周公子最沉迷苏釉认真说陶的样子,此时还能想起自己使命,实属不易:“父亲有叮嘱我。当朝公主喜陶器,尤其喜欢新颖别致些的造型。父亲说苏家陶器完美大气,若能加些新颖俏皮的陶型,便能投殿下所好。苏家陶器或许能入皇廷呢!”公主赵延聆精干聪慧,还未出阁,与皇上感情极深。在皇上勤俭作风影响下,她不喜金银珠宝,偏爱瓷器陶器。据周公子说宜兴供的几批陶器,公主都不能满意。现在官陶阁就寄希望于玉峰了。
新颖别致……这个词正拨在苏釉的心弦上。她喜出望外,放下茶杯起身向周公子拜谢。周公子连忙回礼,请她回座,再开口时语气突然扭捏起来。
“苏姑娘……我必须要走了,临城的瓷器必须得办,他们已经等不得了……”
苏釉点头,以为周公子是担心她这边的陶器:“公子放心,你办完瓷器的事再回玉峰拿货便可。我不会误了交陶的日子。”
周公子点头又摇头,吞吞吐吐地道:“我自是不担心……回来后也再玉峰留不了多久了……得回京了,要不然赶不上过年……苏姑娘你去过京城吗?”
“京都开封?没有。”
“新年之际,城里会放彻夜的烟花。大家吃完年夜饭,合家一起出来看烟花,喝酿酒老店分送的热腾腾的年酒,酱肘花和熏肉切成了片,配着年酒一起吃,都是不要钱的……”
咕嘟……苏釉暗暗咽下口水,装出一点不动心的样子笑道:“真好啊。公子办完公事就可回家过年,享天伦之乐。”她又端起茶盏,饮茶压下饿感。早饭吃的不多,又快到正午,她有些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