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小纹盯住这个窦二小姐,皱紧了眉头。她知道这种肖像陶,不过就是小本生意。一般用最普通的黄泥塑个小瓶小罐,然后在陶上镂刻出脸谱,都不需要阴干,刻好了直接在火上烤好,就可以成型。这种小摊摊主大多没有什么精湛的技艺,刻出的脸谱比较抽象,只是取个神似罢了。因为这个就砸了人家摊子,这位窦二小姐真是不讲道理。蔡小纹想起自己的师妹小牛角,明明也就十二岁,懂事得那么温暖人心。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才知好姑娘少。
这时窦二小姐说话了,仰着下巴对那摊主道:“给你一个机会,再给本小姐做一个罐,要是还不像,本小姐就让他们把你最后这几个破瓶子都砸了。”
还这么不依不饶么……蔡小纹可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人,正听得火起,又见那摊主急得要哭出来的可怜摸样,心中一热,也没想许多就举手大喊道:“我来做可不可以?!”
这一声大喊,把周围围观群众吓了一跳。窦二小姐也吃了一惊。她横行街道这么多年,第一次碰上打岔的。
“你?你是谁?关你什么事!”
蔡小纹走出人群,站到窦二小姐身前,无视那四个竭力摆出凶相的家丁,淡定自若地道:“外乡人路过此地……我是陶师,这个我会做。你不就想要个看着像你的吗,我做给你。”
窦二小姐犹豫了一下,翘着下巴道:“好,本小姐给你机会。要是你也做的不像,就来给我当丫鬟!”
熊孩子真讨厌……蔡小纹没说出心里话,点点头走到摊主面前,笑道:“师傅,借你陶泥火盆一用。”
摊主担心又感激地看着蔡小纹,忙不迭地把自己的竹刀递过去:“姑娘,这个要吗?”
“不用,我自己带了。”蔡小纹卸下背篓,探手从最底处掏出自己那包工具。解开包袱,包括竹刀在内,只有五把工具,和苏釉那能铺满一桌的胜景相差老远。蔡小纹从里面挑了一把小刻刀,又系好布扣放回原处。
“师傅,火熄了,你帮我烧着吧。”
摊主连声答应着,赶忙去烧火。蔡小纹则从地上随意捡了一块黄泥,挽了袖子倒上水,和起泥来。窦二小姐见蔡小纹有条不紊的摸样,知道她的确会做陶,不由地咬紧了嘴唇。
那边摊主还在埋头烧火,才刚把木炭枯枝弄出一点火苗,就听人群里发出一片惊呼。他抬头看去,也吃了一惊。就他烧火的这么一会儿功夫,蔡小纹已经把罐子塑好,而且看起来规规整整很工秀。这个用行话来说就叫“一手功”。意思是陶型一手顺过就可成,不需要返工不需要修整。这是需要很深的功底才可能做到。摊主意识到自己遇到高手了,于是大喜过望,抓起蒲扇把火苗扇得呼呼响。
窦二小姐才不知道做陶人的行话,她正在按蔡小纹的指示摆造型。“往左偏一点……对,头向右歪点……好……笑一个……就是,挺好看的小姑娘老撅着嘴做啥。”窦二小姐忍不住笑了,马上又板回脸,撅嘴道:“快画,别废话。”
“这个不是画,是刻。”蔡小纹纠正完窦二小姐的外行话,托起泥胚捏着刻刀,对着窦二小姐的摸样在泥胚上镂刻。围观人群此时都围在蔡小纹身后,看她刷刷几刀就把窦二小姐的摸样跃然陶上,又发出惊叹。
蔡小纹放下刻刀,把刻好的泥胚递给摊主,憨笑道:“师傅你来烧吧,算是我们两人做的。”摊主兴高采烈地把陶胚放在火上。耐心地翻了两个来回后,他扭头征询地望向蔡小纹,见她点头,便捏了火钳小心翼翼地把陶罐夹起,放在木盘上呈给窦二小姐看。
窦二小姐还没说话,她身旁的家丁就啧啧称赞:“真像!真像!和二小姐一样美。二小姐你看……”马屁还没拍完就被窦二小姐一眼瞪回来,他赶紧闭了嘴。
“这次,总算没有走样,本小姐赏。”家丁得令,摸出一块银锭递给蔡小纹。蔡小纹看也没看,径自望向窦二小姐道:“我不要。只请二小姐别让这位师傅损失就好。养家糊口的,不易。”
窦二小姐以眼神示意,家丁便把银子丢给摊主。摊主扑到地上,抓紧银子,抬头万分感激地看向蔡小纹。蔡小纹也没看他,只顾收拾好自己的刻刀,把背篓背回背上,对窦二小姐拱手道:“告辞。”刚转身要走,就听见背后一喝:“站住!”
蔡小纹回首一望,见窦二小姐下了竹凳,向自己走近几步,脸上表情已和先前不同,没了几分跋扈,多了一些童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