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
罗芸桑的眼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她一遍一遍的叫着罗绛,好像要把这些年没有叫出口的昵称一次补齐。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我这就带你回家。”
在看到她眼睛的这一刻,罗绛不恨了,也不想问为什么了。
罗芸桑满怀惋惜地看了罗绛一眼,缓缓启唇,“对……不……起。”
对不起,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
“不……!不要!”
第179章 尘缘梦镜
一切诸,皆从因起,一切诸报,皆从业起。
——《华严经》
从祥云市回来后,犬泽一直都是放在罗芙那里保管的,罗绛也因为事情太多而把犬泽给忽略了,但没想到的是,苏寒七居然把它带了过来,而犬泽也成了罗芸桑最后的催命符。
罗绛忘记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罗家的,只记得她抱着尸体回去的时候,罗夫人伏在她的身上哭得惊天动地,罗芸桑的葬礼她没有去,罗欣几次三番的来请,她也充耳不闻。
罗绛固执地认为,只有不去,罗芸桑才没有真正地离开她,听卫霖蔷说,罗芸桑下葬的那天,天气很糟糕,凤凰市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冬雪,雪不大,碎碎密密地打在脸上,不一会儿就化了,甚至都积不起来,阴沉的天空和所有人的心情一样,浓稠而久久不散,虽然罗芸桑做了错事,可是毕竟是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连罗欣也难过了很久,穆容家的人也去吊了丧,虽然他们极尽心思地去安慰罗家的人,可大家心里都知道,罗家的阴霾是永远不会散去了。
对于这一切,罗绛就和没有听见一样,她话也不说,门也不出,如同被剥夺了所有的感官,过得和一个行尸一样,卫霖蔷多次跟她逗趣,她也不曾开口,时间就像是画框,以前的罗绛都被框进了画里,跟着时间一起风干褪色,她的灵魂也开始凋落,再也没有鲜活的颜色。
罗家垮了,苏寒七也变回了狐形,她以天兽的血统作为代价,杀死了罗芸桑,罗绛没法开口问责,也不能开口问责。这世界上的因果就是这么奇妙,当初罗芸桑把楼兰文字传给了灰狐狸,导致罗绛她们和苏寒七有了交集,而所有人也都没有想到,最终是平时娇憨可爱的苏寒七结果了罗芸桑的性命,果然是万法皆空,因果不空,罗绛想恨,想怨,却不知从何恨起,也不知从何怨起,也正是这样的无力感,让她挫败又无奈。她只想逃,龟缩在自己的壳子里,每天麻痹着自己,安慰自己一切还没有发生,死亡也不是终点,要不是薛宜闻讯而来,强制给罗绛灌吃的,恐怕罗绛会先把自己饿死。
大概这么过了一个月,罗芙回来了。
罗家终于有了一丝的喜色,罗芙瘦了许多,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膀上,像极了一个木偶,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她不是和家人欢聚言情,也不是倾诉苦楚,而是找到了罗绛。
看到罗芙,罗绛眼里终于多了一丝神采,往日她眸子里含着的是冰,点点的积郁,丝丝的黯然,剥夺了她身上所有可以称为活着的部分,留下来的只有扑面而来的死气。
“你还活着,真好。”
这是罗绛这个月以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罗芙心疼地看着罗绛,又用眼神把卫霖蔷礼貌地请出了门,才道:“她一开始就没打算杀我。”
罗绛突然笑了,只是这个笑容极其别扭,像是被强行熨开的老树皮,笑意不达眼底,“我就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刚笑了一瞬,笑容就淡了下来,知道又怎么样,罗芸桑已经不在了。
罗芙不知道怎么安慰罗绛,只说,“虽然我被关着,但事情的大概我都知道了,最后一次她见我的时候告诉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她只是去完成这件事情,你不要太难过。”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经历这样的事情,我原先是生气的,可是后来想想,这不就是两姐妹闹别扭吗?薛宜你知道吧,她也跟她堂姐闹过别扭,可是她堂姐在她生日的时候给她买了礼物,她们就和好了。我本来想她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或者是我做错了什么,那……只要我们把话说开,我道个歉,我们也不会闹到这样的地步,可是……为什么她要这样,为什么她这么自私,要让我承受失去至亲的痛苦。我见证过那么多死亡,以前就算是难过,也会很快说服自己,可是这次我却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你说……人真的有灵魂吗?那她为什么不来见我,甚至都不来我的梦里,哪怕是一句话,哪怕再叫我一声,我就这么看着变成那样,在我怀里慢慢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