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手臂上面有很多淤痕,姜芜也分不出是皮带、棍棒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打的,她自己的原生家庭也不幸福,但她承受更多的是来自父母的冷暴力,她难以想象这些伤痕烙印在一个孩子身上会是怎样的感觉。
姜芜也顾及不了那么多,她走到男孩身边,将他腰间的t恤向上一掀,不仅是手臂,孩子的背上身上,也有这样的痕迹。
伤痕的颜色深浅不一,一看就不是同一时间造成的,这说明孩子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承受来自父亲的暴力。
姜芜愤怒了,“他不仅打你妈妈,还打你?”
男孩点点头,低声道,“以前是输了钱才打,后来喝了酒也打。”
姜芜追问道,“那你妈妈呢,她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反抗,没有想过求助吗,她有没有报过警?”
报警这个字眼显然让男孩觉得陌生,让他有些疑惑。
“妈妈总说没有不吵架的夫妻,也没有不管教孩子的父母,她总说家丑不可外扬,不过如果爸爸打我她会第一时间冲过来护着我。”男孩越说神色看起来越痛苦,“可我爸爸最近经常很晚才回家,每次都喝得醉醺醺的,只要妈妈哪里做得不如他意,他就动手打人,阿姨,我睡觉都不敢脱衣服,就是想着如果出事,我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带我妈妈逃跑,可我力气太小了,什么也做不了,只要我反抗他,他就会连我一起打,妈妈拦不住他,就只能扑在我身上挡着,什么时候他累了,困了才会结束,之后就只有妈妈搂着我哭,然后还要在他醒来之前把家里打扫干净。”
护着……
孩子提起妈妈的时候,眼中那信任的光直接刺痛了姜芜的心。
这孩子的母亲就是这样护着他的吗,不停为自己的丈夫辩解,不停给自己洗脑,不停让自己忍受这种非人的折磨,自己忍受这种摧残不说还搬出大道理让孩子和她一起忍受。
可结果如何呢,对方会因为你一时的隐忍而让你过舒坦日子吗,这种妥协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她根本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肉眼可见这孩子身上伤痕累累,而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呢,那颗幼小的心灵上又会有多少伤痕?
林孝诚见这个漂亮的律师阿姨深深凝视着自己,终于开口问出了一个自己想问很久的问题,“阿姨,妈妈总说等我长大了,一切就不一样了。可我长大还要很多年,在这之前,我要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吗?还有长大是指长到几岁呢,十八岁还是要更大一点才行?”
姜芜没办法回答孩子的问题,十八周岁是道分水岭,法律上认为年满十八周岁你就是个成年人了,可现在社会,十八岁,那是最好的年纪,能够亲眼看看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也能够安心撤步回来,躲进名为家的避风港湾,可眼前这个孩子,他的家就是他所面临的风暴中心。
姜芜摸摸男孩的脸蛋,柔声道,“其实也用不了那么久。”
男孩像是看到了希望,“那你会帮我对吗?”
姜芜真的很想告诉他,是的,我会帮你,可离婚不是一件随意的事情,双方达不成一致尚且要对簿公堂,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孩子,一名律师随意就解除人家的婚姻关系呢。
孩子毕竟还小,说话和表达还无法形成完美的逻辑,但姜芜已经抓住了几个关键点,家庭暴力,酗酒,似乎还有赌输了之类的字眼,姜芜心中早有成算,若是能够将这些罪名落到实处,找出证据,即使对方不同意,离婚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现在,整件事只缺少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
离婚必须由当事人一方亲自提出,只能由当事人本人亲自作出表示,任何人不能强迫和代理。
孩子的愿望很单纯,可法律上,姜芜必须要见到当事人本人,也就是孩子的母亲,看她是否有离婚的意愿。
时间不早了,眼看着快到中午,姜芜将孩子的衣服穿戴好,笑着揉揉他的脑袋,“走吧,我送你回家,我需要见见你的母亲,如果她本人有离婚的想法,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们。”
男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年轻真好,只要给出一点希望,仿佛就能照亮他们整个世界。
可姜芜的心情其实有点沉重,她觉得孩子的希望和母亲的希望大概背道而驰,但不管怎么说,总要试试看才行。
姜芜拉着孩子的手,回家取了车,朝着距离这里不算远的新乡市郊开去。
来到男孩的住所,姜芜把车停在了一栋有些年头的居民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