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转身往屋里走,手腕猝不及防又被人拉住了。
她被动转身,面上一凉,顾衍之把自己的防毒面具给她戴上了,冰凉的手指绕到了她的耳后,把搭扣系好。
她退后一步,抬手敬了一个军礼:“陆医生,保重”
不需要言语,她懂她的意思,是理解,亦是告别。
她看见她眸中那一丁点儿水光逐渐放大,唇角浮起一丝干净的笑意,然后转身往楼上跑去。
陆青时掌心紧握成拳,指甲深陷进肉里,防毒面具戴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她的脸上亦是冰凉一片,用尽全力才没有把那个名字喊出口,转身也奔向了屋里。
“我不走!我走了她就死了!”于归一手抱着楼梯扶手不撒手,两脚在地上胡乱蹬着,拼命甩开前来拉扯她的两人。
刺儿头气的不行,掂量了一下她的体重,顾队长吩咐的事是一定要做到的,他往掌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摩拳擦掌。
“别过来!”于归哭嚎着,眼里都是血丝:“她还没咽气,心跳还没停,和外面那些人有什么区别!你们把她留在这里就是刽子手!杀人凶手!”
郝仁杰怒吼了起来:“那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看清楚屋里有一个随时可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你是要我们都留在这里陪一个残废等死吗?!”
于归撑着扶手从地上站了起来,擦干眼泪,唇角抿的死紧,一字一句道:“从我进医学院开始,我学到的就是怎么治病救人,不放弃任何一位患者,如果我现在离开,我对不起我身上穿的这身衣服!”
她回头看一眼郝仁杰:“你们走吧,我要留下来为她截肢”
“你一定要救她吗?”郝仁杰的声音在黑暗中分外平静些。
于归已经走到了门口,没有回头:“嗯”
她重新又走进了煤气泄露雾气缭绕的房间里,用牙齿咬着手电在急救包里翻找着药品。
对面递过来她要的东西,郝仁杰在她对面蹲下:“给你”
于归眼里涌出巨大的惊喜:“好……好人姐……不……不行……你快走!”
她说着把人往门外推,郝仁杰拂开她的手,大骂:“艹!就你有良心就你是医生!老子也是护士!职业的!”
“啪——”电锯被扔到了地上,溅起来的粉尘眯了眼,刺儿头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截肢没有电锯怎么行?”
于归弱弱地拿起了截肢刀:“我有这个”
……
“不过……”她咬了咬牙:“一会截到股骨的时候还是会用到摆动锯,好人姐,带了吗?”
郝仁杰翻了翻急救包,摇头:“没有”
急救包里带的都是常用器械与药品,谁曾想到会有野外截肢的一天。
在高浓度的一氧化碳里呆的时间久了,郝仁杰渐渐有些喘不上来气:“快点,不然没等爆炸,我们就先中毒了”
“好”于归深吸了一口气,拿起解剖刀从女孩的大腿根部划了下去,然后用截肢刀切断肌肉。
血立马涌了出来,于归咬牙:“纱布”
“骨膜剥离器”
郝仁杰递到她手心里。
从前在课本上学过的知识,那些黑白文字化作了实像一一展现在了眼前。
“拉钩,来好人姐,帮我拉住这里,对——”她把软组织拉向了近端,把拉钩递到了郝仁杰手里。
“没有摆动锯就用电锯凑合吧,虽然会加大感染的风险,但……搏一搏了”
于归咬牙,消防锯对她来说太过于沉重了,她必须用两只手来把握平衡,准备按下开关的时候,顾衍之闯了进来一把按住她的手。
“别按,你一按下去煤气罐立马就会爆炸”她微微喘着粗气,看着于归额上的冷汗一滴一滴流了下来,咽了咽口水,慢慢松开手。
“保持这样,千万不要动”
“顾队——”看着突然出现的自家队长,刺儿头好似明白过来了她想要做什么。
顾衍之止住他的话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保护好他们”
说罢,转身推开了厨房门。
她按下胸前的对讲机:“防爆罐准备好了吗?”
现场总指挥接过通讯器:“一切就绪,请顾同志注意安全”
巷子两端看热闹的人群已经被疏散,附近的住户也被驱离了现场,救护车载着伤员也奔往了医院,偌大的空地上摆着一个防爆罐,武警举着防爆盾严阵以待。
顾衍之笑了一下没说话,关掉通讯器,看着那正在冒火的煤气罐一步步走近,一氧化碳透过头盔的缝隙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里,热浪一层层地涌了过来,能听见皮毛卷焦的声音,顾衍之伸手,把煤气罐拎了起来,然后稳稳地抱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