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失手打翻了茶具。”京墨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却先摸到一手濡湿的冷汗,她很快平复下声音,“你们先下去吧。”
“是。”
屋内很快恢复了寂静,屋外月华如练,正到半夜,京墨却再也睡不着,迎着窗口倾泻进来的月光静坐于床边。
京墨回想起先前的梦境,醒来后她已经记不太真切,但这种感觉却与今生初回时的夜夜梦魇一般,她便知道,她是又梦到了白英死时的场景。
除却重生初时毫无实在感,京墨大悲大喜,日夜不安,才日夜被前生梦魇所困。
但她本就极擅长收拢自己的情绪,自从与白英交心过后,更是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噩梦。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京墨清楚,自己会再次做噩梦绝对和白天时收到的信有关系。
短短几个字便轻易勾动了京墨内心的不安,足以见得心中“二哥”的分量。
对于白英送来的消息,京墨早在苏叶那里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她也仅仅只能保持面上的平和罢了,内心的波澜却许久不得安定。
白蔹应该是死了的。
京墨垂下眼睑,神游半晌后又看向自己的手。
比起白英的手,她的手同样修长,看起来却不如对方有力,仿佛除了纸笔便什么都再握不住,这是一双属于文人的手。
可就是这样一双软弱的手,也是能做尽天下最狠绝之事的。
京墨再次想道,白蔹应该是死了的。
这当中出了什么问题吗?或许白蔹命不该绝,遇到了贵人……或许天意弄人——
不,应该是当年年纪太小,对自己的身体素质产生了错误的认知,一个小孩子,应该无法那么轻易地杀死一个快要成年的男人的。
京墨逐渐沉下心来,她所忐忑的并非“白蔹还活着”这件事。
如今这世上能牵动她心神的,也仅有白英。她曾经的死,她曾受过的伤,她未来的安危,这才是能让京墨动容的事。
……
白蔹是京墨的仇人,仇怨的根节在于白英。
白蔹曾数次试图杀死白英,后来他还成功了。
在那之前,最严重的一次在京墨与白英相遇前,那个时期发生的事,京墨也都是事后从白英口中拼凑出来的。
年纪更小些的时候,宫里的先生个个都夸赞过三公主口齿伶俐,虽不过分热情奔放,却也不是沉默寡言之人。
但是白蔹却不喜欢听白英讲话,更准确点来说,他不喜欢听任何白家人讲话。
虽然叫着二哥,但实际上白蔹并非前任帝后的亲子,与白英等人的血缘关系也极为浅淡,唯一说得上便是他生母是皇室公主,与皇室也有千丝万缕的血缘联系。
只是因白蔹生母难产早逝,而本家也已经几近灭族,他生父又对先皇有重恩,为国捐躯,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尚在襁褓的独子。
先皇心有愧疚,又无处施恩,便将还不知事的白蔹抱回来抚养,并且为了让他少背负一些恩怨,先皇将他的身世列为禁忌,就连京墨也是在白英继任数年后才知道了这个秘密。
或许源头正是这样微妙的身世。
在前世的时候,京墨便与白蔹没什么交集,在她和白英认识的时候,白蔹已经被帝后送走了,之后没几年便传来了暴毙的消息。
当然后来事实证明这是一个假消息。
最初京墨对白蔹全部的了解都来自于白英的其他兄弟姐妹,白英本人却很少提及这个哥哥。
在京墨的印象中,白蔹是个极度自负又自我的人,或许早些年还对皇位有过想法,所以后来被内定继承人的白英才首当其冲,险些在幼年便被白蔹直接掐死。
要不是当时大哥因为意外路过,白英或许就真的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了。
也是从那场无人见证的激烈冲突以后,白英便陡然变得沉默起来,等到遇到京墨的时候才慢慢恢复,却也从此只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
直到这样巨大的转变之后,白蔹与白英之间的矛盾才得到了帝后的重视,但此时后悔已没什么作用。
白英的母亲气极,然而她父亲却顾念忠臣之后,况且也真心抚养了这么多年,早就有了父子情分,一时间复杂不已。
最终他们唯一能做的补救不过就是将白蔹送走罢了。
为此帝后还闹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