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沉默而尴尬的气氛也不知持续了多久, 直到屋内一位老者缓缓拢袖而出。
看清老者脸上平静的表情,百里霜顿时轻舒了一口气, 轻轻唤了一声;“陛下——”
甚至不用百里霜叫, 白英便刷得起了身,却因为起得太急, 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回去。
白英一手扶着石桌, 还没站稳,便转头去看老者。
百里霜问:“杜先生, 我姐姐她……怎么样了?”
“没事了。回去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杜先生慢慢踱步到白英面前, 一脸痛惜。
“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真的是做事都不考虑后果!原本我还以为京墨是个稳重的孩子, 没想到也这么莽撞!幸好送来得及时,不然…..咳咳——”
“您说的是。”
白英垂眉低首,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她往前一步, 给杜先生让出位置。
“您先休息。我去看看她。”
“给我站住!”杜先生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指旁边的凳子,对百里霜道,“小霜你去看着你姐姐,醒了就来叫我。至于你——英明神武的陛下大人,请你给我在这儿坐下!真当自己石头做的,又是伤又是毒的,一个个都不要命了是不是!”
白英迟疑片刻,还是往后退了一步,坐下来的时候身形还有些不稳。
眼看那边陛下乖乖坐下来伸出手腕给杜先生把脉,百里霜缩了缩脖子,赶紧趁机一溜烟地跑进了屋,在屋里拖了张凳子坐下。
京墨正闭着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无知无觉。百里霜都忍不住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鼻息。
确认姐姐只是昏睡过去之后,百里霜才松了一口气。
在百里霜的记忆里,他姐姐向来是波澜不惊的,无论遇到何事都能浅笑着解决。
久而久之,光是看着她坐在一处,便有一种胜券在握的稳当感油然而生,甚至让人下意识便忽略了她病弱的体质。
即便是作为弟弟的百里霜,看到京墨脆弱一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最严重的一次也不过就是战争结束后到现在中间几年,京墨因为透支伤了身,留在此处修养。
偶尔百里霜忙里偷闲来看望京墨,后者虽然身子弱到最多只能坐在窗边,吹风都难以承受,但至少姿态也从来都是淡然而从容的。
有时候百里霜都忍不住怀疑他姐姐是什么神仙下凡,或者什么妖精变化,明明年纪也算不得大,却仿佛无懈可击。
然而此时此刻,一向坚不可摧的人却再度躺在了这张养病的床上,沉睡得像是死去了一样。若不是及时被人带回来,那么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如果她过去那些对手知道了,大概会很高兴吧——
也可能是先怀疑是不是又是她的什么计策。
百里霜想了想,觉得那些人迟疑又惊恐的表情应该很好笑,但此刻他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百里霜有些搞不懂,他姐姐一向理智,怎么会突然为了一个人发了疯,连命也不要,却要以最惨烈的方式与那人同归于尽。
为什么呢?那人身上有什么秘密,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如此结果?
百里霜一反应过京墨刻意支开他的伎俩之后,便立刻赶了回去,然而却只看到了被白英抱出来的京墨,那时她已经彻底昏过去了。
白英一点没耽误,甚至连出事的现场都没顾得上让人回去调查,便直接带着京墨来了杜先生这里,求杜先生救京墨。
百里霜也直接跟着过来了,直到现在也无暇去关注其他事。
杜先生年轻的时候便被称为神医,后来人至中年厌倦了人间是非,便到了山上隐世。
后来京墨幼年体弱,百里家花了一番波折才将她送到山上调养,后来杜先生看京墨天资聪慧,对医药又有兴趣,便收了她做徒弟。
京墨一身医毒的本事都是延承自杜先生,她自己做的毒,杜先生解起来倒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
亏得来得及时,又先吞了解毒丹吊着,要不然杜先生或许就要对着一具尸体束手无策了。
一想起这件事,百里霜就一阵后怕。
后来慢慢冷静下来的时候,百里霜又想到了在外面干等着的白英——
如果京墨醒不过来,说不准白英也会跟着发疯了。
这么一想,百里霜背后又惊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