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从马车中钻了出去,换上一身男装的她风度翩翩,如美玉无双。还没等她询问,便听见老者道:“公子啊,你们是要去平安县吗?不要再前行了,那儿早已经毁了。现在县城里疫病流传,活的人纷纷往外跑呢。”
楚昭眉头一皱,沉声问道:“平安县的县令呢?”
老者叹了一口气,面上流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他应道:“早就逃跑了,现在的衙门空空荡荡的。”
老者身后的一个青年怒声道:“是啊是啊,卷了赈灾的银两就走了,一点都不顾我们老百姓的死活!”顿了顿,青年又道,“这还不是最可恨的哩!咱们的义仓也被有钱人给占据了,抬高粮价,想活生生饿死我们这些穷苦人!”
楚昭又问道:“平安县的义仓呢?”每年秋收,各个郡县的百姓按照贫苦差距,都要捐出一石以下的粮食,以备凶年。义仓所在的位置,乃县中的最高处,就算是发大水,也淹不了。如今的平安县,正是需要开仓的时候。
老者一听楚昭这么问,更是愤愤不平。“交粮食时候说是为了我们好,可真的需要的时候呢?还开仓呢!义仓早就被官府里的人占据了,高价售卖,我们饿死街头,他倒是好,赚个盆满钵。”
在车厢中的宁玉瑶也听见了老者的话,猛地一掀帘子钻出,喝道:“岂有此理!”
楚昭又问道:“老伯,您这是往哪里去?”
老者苦笑了一声道:“看看周边的县城是否愿意接纳我们这些流民吧。”说着杵着拐杖大叹了一声,领着身后一堆面黄肌瘦的人,沿着官道向着前方去。
宁玉瑶回到了马车中,可脸上的怒气还没有消散,她紧凝着楚昭,片刻后应道:“我们还是回长安吧,到父皇跟前参一本!这鱼肉百姓、私自逃离的官算什么?”
楚昭摇头,叹声道:“难道大水赈灾的事情圣上不知么?”
宁玉瑶一凛,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昭低语道:“怕是底下的人在捣鬼,如果他们不除,不管派发多少银两,都只是让那种蠹虫中饱私囊而已。”她从怀中掏出了一面金令,也不再瞒着宁玉瑶,开口道,“这是天子的令牌,我离开长安其实也是为了此等事情。”
宁玉瑶的神情有些复杂,半晌后才舒了一口气,对着外头的车夫吩咐道:“回平陈。”平安县沦落到如此地步,郡守多多少少有点责任在。平陈县是平陈郡的治所,去找郡守让他出面解决这等事情,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等到马车赶回平陈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城门口和早前的景象有些不同了,排着长长的队伍,似是在检验什么。至于从外地来的流民,一律被穿着甲衣的士兵给推到一边去。楚昭她们下了马车打探了情况,原来是听闻了平安县疫病的事情,平陈也要锁城了,不许外来的尤其是途径平安县的人路过。
“让开让开!”士兵见一群人拥堵在那儿,顿时不耐烦地吆喝几声,挥舞着手中的长戟,将人给逼退。宁玉瑶也往后退了一步,柳眉倒竖,怒声道:“放肆!你——”话还没说完,唇就被楚昭给捂住了。楚昭摇了摇头,拉着她到一边去,低语道:“公主不要冲动,此时泄露身份没什么好处。”谁知道那些人藏着什么心思?
“可是——”宁玉瑶眉头蹙了蹙,还想说些什么,却在楚昭那肃然的视线下噤声不语。“你在这等我一小会儿。”楚昭吩咐了一声,便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皱,向着前方那个军官处走去。
军官原本是满脸不耐,可是在手中一凉,低头觑见一抹金色时,面色便缓和了不少。一边假意吆喝,一边带着楚昭往边上走。“是这样的,官爷,我兄弟二人外出经商,文牒在半道被可恨的贼人给顺走了,不知官爷可否通融一下,放我兄弟二人回家。”说着,又往军官手中塞了一锭银子。军官会意,点了点头,低声冷笑道:“算你小子懂事!”走回到了城门中央,他一挥手,那些士兵立刻给楚昭放行。底下的士兵对于这等事情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到城中,宁玉瑶便忍不住了,问道:“你给了他银子?”
楚昭点了点头,冷嗤一声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宁玉瑶跺了跺脚,哼声道:“你这种行为就是助长他们的气焰!纵容他们如此行事!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直接将他们给——”
楚昭中指抵住了唇,“嘘”了一声后,叹息道:“水至清则无鱼,您还是太年轻了。”就怕有些恶人油盐不进,威逼利诱都行不通。这士兵只是贪小便宜,而上头的呢?想至此楚昭眯了眯眼,神情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