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溪晚明人过来给林幸打扫房间,等他们把地板完全清理干净,退了出去,徐溪晚才说:“小幸,你相信我,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安排人生,之后的路该怎么走,全看你自己。”
“可是我现在就要自己安排,我才不要你的施舍。”
叛逆期的孩子情绪一上来,家长的关心全变得假惺惺又多余,啰里啰嗦,林幸一句也不想听。
林幸十八年来从没像今天这样让人头疼,徐溪晚带着一身疲惫与无奈,不知如何是好。
“好歹吃一点东西,你的胃……”
“走开!”林幸冲徐溪晚吼道,吼完,两人都愣住了。
林幸看着徐溪晚眼中浓浓的震惊与哀伤,她很后悔。
不该……不该这样的,不管晚晚出于什么理由照顾她,林幸在她身边十二年,不可能感觉不出来她的真心,即使是受了母亲的嘱托来照顾她,徐溪晚大可以像舅舅那样,给她一口饭吃,不让她饿死就行了,根本不必做到这种程度。
我这是怎么了?林幸捂着脸,这么狼心狗肺忘恩负义,徐溪晚又有什么错,她对她那么好,她不过是不爱她。
“对不起。”林幸把脸埋在手掌中,眼泪从指缝里漏出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不知疲倦地道歉,可完全弥补不了对徐溪晚的愧疚。
“小幸,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不好,不顾你自己的意愿。”
到现在,徐溪晚还在为她开脱,林幸从小到大,徐溪晚都是如此,不管林幸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在徐溪晚这里,错的那个人永远不是林幸。
为什么要这么纵容我,为什么要让我变得这么任性,这么惹人讨厌?林幸甚至开始阴暗地想,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徐溪晚故意的。
“那就再让我任性一次吧。”林幸说,“晚……徐姐姐,我想走,我不想待在这里了,不想变得和你一样厉害了,也不想再在你身边了。”
她说:“在你身边,我会痛。”
从前,那些阳光温暖、毫无阴霾的从前,从梦破碎的那一刻,都变成了利箭,一支支扎破林幸的皮肉,林幸为自己从前的妄想而无地自容,她在徐溪晚面前抬不起头来。
心里那点阴私的念头,明知说出来就是无期徒刑,是林幸贪得无厌,得了徐溪晚的好还不够,还想要更好,才闹得现在的局面,一无所有。
那个唯一没有一起度过的中秋节就是预告,可惜林幸当时被冲昏了头脑,居然没有放在心上。
去美国又怎么样?还不是在徐溪晚的掌控之中,林幸想要的是脱离徐溪晚,只要在徐溪晚身边,她的痴念就不会停止,毫无希望,又忍不住幻想,简直折磨她的神经。
徐溪晚看不得林幸的哀伤。
她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即使有退让的时候,也是为了一时退让之后的更大的利益。
唯独到林幸这里,徐溪晚从来都是毫无理由地让步,不管她的要求多么荒唐,压根不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该做的事,话说回来,徐溪晚和林幸,本来就不是生意,做生意是不会把整颗心捧到对方面前,任由对方处置的,林幸把自己的心赤|裸裸剖给徐溪晚,她从来不知道,徐溪晚也早把一颗心给了她,她高兴或不高兴,徐溪晚的心也跟着拉扯。
“好吧。”徐溪晚再一次妥协。
林幸没明白过来,“什么?”
“去美国之前的这段时间,我让你走,随便你想去哪里都好,可是你必须去留学,你还这么小,不管怎么说,至少也该完成学业,为了你的母亲,你也该完成学业。”
“可是……”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担心你无法脱离我的控制是不是?这点你完全不用担心,从今天开始,我不再管束你,也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你的生活从此由你自己做主,我只借给你第一年的学费与生活费,以后全靠你自己,等你赚到了钱,再把我借给你的连本带利还给我,你什么也不欠我的,这样可以么?”
直到现在,徐溪晚仍旧在照顾着林幸的自尊心。
林幸又不是木头人,怎么可能感觉不到,越是能感受到徐溪晚的良苦用心,林幸心里越难受。
为什么这样,明明不爱我,还对我这么好。
林幸的绝食抗议计划,只坚持了一天,徐溪晚就妥协了。
那天之后,又过了一个星期,林幸从徐家搬走了,走时两手空空,手插在兜里,连两块钱的公交车钱都没拿。她故作潇洒地走出徐家时,徐溪晚就在书房里默默地看,看着她轻松地离开,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