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摇晃,枝头绒绒的柳絮随之落下。
“啊——嚏!”赵悦猝不及防,被飞来的柳絮弄到,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喷嚏。
她皱着一张脸:“柳伯,您暂时还是别动了,一会我爹要起来喝药了。”
树皮上的人脸小弧度地点点头,担心赵悦看不出来,又想摇晃柳枝。
枝头的燕子落下来,叽叽喳喳的:“柳伯,您还是别了,一会悦悦又得扫地了。”
赵悦淡淡一笑。她爷爷是个有些本事的道士,年轻时云游四方拜师学艺,后来归乡娶妻生了她爹。她爹没什么天赋,自幼便喜欢读书,恰好他对功名也有追求,便想努力读书,金榜题名入翰林做个官。
可惜,她爹不仅在道法一道上没什么天赋,在读书上也没天赋,读了大半辈子还没读出个名头来。
及至赵悦出生。
虽然是个女孩,但是她爹雄心不死,誓要在科举一道上有个成绩,虽然他自己不行,但儿子也可以,儿子没有,女儿也可以顶上。
更何况,赵悦从小聪明,那时候她爷爷还在,随手在她面前捏了几个法术逗她玩,没想到一眨眼这孩子就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
赵爷爷欣喜若狂,觉得老赵家总算有人继承了。
她爹也高兴——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能够实现了。
于是,还是个小娃娃的赵悦,左手罗盘符咒右手笔墨诗书,就这么学着长大了。待到可以上学堂的年纪,家里托了关系,将户籍那里改了改,赵家小姑娘就成了赵家小子,背着书篓上学去了。
赵悦她爹一心追求功名利禄,对于经济一事一窍不通,家里的钱财来源都靠赵爷爷给人驱邪抓妖。几年前,赵爷爷去世了,家里的担子一下子就落到了赵悦身上。
白天她就上学读书,晚上出门给人抓妖。
她祖母和娘亲去得早,家事搭一把手的人都没有。赵悦也就偶尔在她爷爷那里留下来的书籍找了些法术试验帮忙家事,结果有好有坏,不过在她爹看来,这都是不务正业的。
后来,赵爷爷去世以后,她爹一病,就一心让她快点考取功名,这些就不让她做了。
不让做就不在他眼皮底下做呗,赵悦耸耸肩,转头对附近的精怪吩咐了一句,让他们遁了身形不在他眼皮底下晃。
——实际上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待到药凉得差不多了,赵悦将药给她爹端去。
赵父的身形已经被被病痛熬得骨瘦如柴,他一脸欣慰地看着赵悦:“春试很快就开始了,你要快点上路才行,千万千万不能错过。”
赵悦“嗯”了一声,缓声道:“爹,您好好养病,等我金榜题名给你娶个千金小姐来孝敬你就是了。”
赵父点头:“对的,这样很好,年轻人就是应该有这样的志气。”
父女俩默默无话,待赵父药喝到碗底,砸了砸嘴,突然回过神来:“儿啊,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女儿身吧?”
赵悦以为他是怕自己怯场,安慰他:“是啊,爹您放心,我不比那些人差的。”
“不是。”赵父一脸古怪,“金榜题名就可以了,千金小姐就不必了。”
赵悦:“……”整天和那帮男的在一起,说顺嘴了。
两人沉默半天,赵父又纠结道:“其实,千金小姐也不是不可以的,要是真能娶一个回家也是件光宗耀祖的事。”
赵悦:“……”老爹真是为光宗耀祖这件事操碎了心。
“好吧。”赵悦道,“要是真有哪家大小姐能看上我,我就给您带回来。”
赵父道:“不必勉强,最重要的是合你心意。”
伺候完赵父喝药,赵悦抬眼看了下天色,金乌西坠,落霞漫天,孤鸟长唳一声从天边划过,留下一道云迹。
——时辰差不多了。
今晚学堂里的同窗约了她去醉仙楼宴饮,也算是给他们这些能去京城参加会试的送别宴。
赵悦将去京城的行李收拾好,又将爷爷留给她的符篆道具做了些整理。
窗外的燕子飞进来,在她的桌上蹦蹦跳跳,口吐人言:“悦悦悦悦,这次你要去多久才能回来?”
京城离他们这里不远也不近,来回大概要一个月。
赵悦算了算,笑道:“若是考不上,一个月后就回来了。若是考得上么……”
她坏心眼的停了下。
燕子听她不说话了,着急地在桌上跳来跳去:“考得上会怎么样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