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嵋众女低声商议几句,便即气愤愤的告辞。殷天正连声致歉,说务当率领张无忌前来峨嵋金顶郑重赔罪,再办婚事,千万不可伤了两家和气。峨嵋众女不置可否,当即分头前去寻觅周芷若,群雌粥粥,痛斥男子汉薄幸无良。
原来赵敏握在掌中给张无忌看的,乃是一束淡黄色头发。
她深知周芷若看着柔弱,实则比谁都顽固,要想阻止这场婚事,只能从张无忌身上想办法。
谢逊所练内功与众不同,兼之生具异禀,中年以后,一头长发转为淡黄,但这颜色和西域色目人的金发却截然有异,张无忌与谢逊父子情深,没有认不出的道理。可他认出后又断然不敢声张,要知众贺客之中,除了明教和武当派诸人之外,几乎人人欲得谢逊而甘心,不是报复昔日他大肆杀戮之仇,便是意图夺取屠龙宝刀。
所以他只能应许赵敏的要求。
算计人心,真的很简单啊,哪怕是武功盖世的明教教主,都只能任她摆布,喜堂上的其他人,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偏偏那个人,她想要的那个人,连一线余地都不愿留下。
——哪怕是我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改变主意吧。
赵敏自嘲勾了勾唇角,然后发现自己似乎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一口气奔至城郊才放慢步子,连日无眠,加上路途劳苦,早就精疲力竭,况且还——
她捂住右肩,死死咬着唇,不愿发出任何示弱的声音,赶到手下留下的两匹马边上时,眼眶已是通红。
“赵姑娘,我义父在哪!”
听着自身后传来的焦急嗓音,她眸中闪过一丝讥诮,手紧紧扣住缰绳,却没上马,而是一指西面道:“往那十里,我手下在等候,你过去了,他自然会告诉你。”
“这?”张无忌一怔,下意识道,“那你呢?”
“呵,我、我怎样和你有什么关系。”赵敏冷声道,攥着缰绳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她抬眼,见张无忌面露踟蹰之色,又道:“你义父……义父落在成昆手里,你不快、快些,我可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张无忌听到“成昆”两字,这一惊当真是心胆俱裂,此人武功既高,计谋又富,谢逊和他仇深似海,落入他的手中凶险不可言喻。
“我那……手下……”赵敏皱了皱眉,声音低了些,“只等到酉时。”
张无忌想像义父此刻的苦楚危难,五内如焚,再一听时间不多,便不再犹豫,道:“多谢赵姑娘告知。”话音未落,人已跃上另一匹马飞驰而去。
待马蹄声在远方隐去,无需再克制时,赵敏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她捂住右肩,背伛偻起来,似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喘息许久后才直起身子,摇摇晃晃攀上马,用力一抽,那匹马便嘶鸣着跃入暮色中。
她的手下布置在邻镇,如今她孤身一人,必须快些赶过去才行。
心中焦急,可执缰的手却愈发无力,稍一晃神,马匹就偏离大路没入了林中,她暗道不好,正欲扯紧缰绳时,忽然觉得身畔有什么乘风而至,余光中映上了一层朦胧的绯色。
“原来你在这。”
难掩焦急的嗓音,与无数次在心中响起的声音重叠。
是幻觉么?
赵敏试图回头,被抽尽了力气的身子却软绵绵不听使唤,一动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思绪转瞬就被漆黑吞没。
马背颠簸,她晕过去后缰绳脱手,身子就失了稳,眨眼就被甩下马,千钧一发之际,旁里忽地探出一只手轻轻一托,将她抱住。
只见那人红裳似火,正是周芷若。
她接住赵敏后立刻去看对方右肩,果看到那的一抹暗色,虽早有预料,脸色还是一阵煞白。
那是紫黑色的血迹,只有巴掌那么大一块,却似毒沼般触目惊心。
那时周芷若听到了七枚暗器的声音,可最后她只在地上看到了四枚毒镖,在四下寻不到其他,便想赵敏定多半是受了伤,再想对方离开前决然的模样,心中当即泛起一阵寒意,想都不想就追了出来。
可她迟了片刻,至城郊时,赵敏和张无忌都已不见踪影,路上的马蹄却通往两个方向,她不似赵敏这般敏捷,思量再三才从稍显足迹上判明赵敏走的是哪个方向。堪堪追上,看到的就是那人自马上跌落的身影。
那一刻,她觉得心跳都停了,直到那具身躯落入怀中,她才重新活了过来。
这般作茧自缚,也不知何处是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