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怒容满面的汝阳王见她当真存了死志,登时吓得退后两步,颤声道:“有话好说,快别这样!你……你要怎样?”
赵敏泪水涟涟,哽咽道:“爹爹,女儿不孝,铸下大错,你就算少生了女儿这个人,放女儿去罢。否则我立时便死在你面前。”汝阳王左手不住拉扯自己胡子,满额都是冷汗。他命将统兵、交锋破敌,都是一言立决,但今日遇上了爱女这等尴尬事,竟是束手无策。
周芷若昏昏沉沉的,听她父女争执,不怎么清楚内容,却将赵敏落泪的模样看在眼里,心中一阵酸楚,伸手勾住赵敏的衣摆,缓缓摇了摇头,只是她头脑浑噩,一时也不清楚自己是想要赵敏不要执着,还是单纯只是叫要她不要难过。
王保保不动声色观察几人神情,心中模糊有了个猜想,但此念头过于惊世骇俗,他单是想到就要惊出一身冷汗,于是不敢声张,只道:“妹子,看来之前是哥哥误会了,不知你和周姑娘是朋友,如今你们都已受伤,不如你们一起同爹爹回去,请名医调理,待得你们痊愈,我便设宴招待,以谢她舍身相救之恩,你此法看如何?”
他这番话说得好听,赵敏却早知是缓兵之计,事已至此,周芷若一落入他们手中,焉有命在?一时三刻之间便处死了,便道:“爹爹,事已如此,女儿心意已决。你和哥哥有甚计谋,那也瞒不过我,终是枉费心机。眼下只有两条路,你肯饶女儿一命,就此罢休。你要女儿死,原也不费吹灰之力。”
汝阳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甩了甩手,来回踱了几步,终是毫无办法,只能盯着赵敏厉声道:“敏敏,你可要想明白。你今日不随我回去,从此不能再是我女儿了。”
赵敏柔肠百转,原也舍不得爹爹哥哥,想起平时父兄对自己的疼爱怜惜,心中有如刀割,但自己只要稍一迟疑,登时便送了周芷若性命,眼下只有先救了她,日后再求父兄原谅,便道:“爹爹,哥哥,这都是敏敏不好,你……你们饶了我罢。”
汝阳王见女儿意不可回,深悔平日溺爱太过,放纵她行走江湖,以致做出这等糊涂事来,又素知她从小任性,倘加威逼,她定然刺胸自杀,不由得长叹一声,泪水潸潸而下,呜咽道:“敏敏,你多加保重。爹爹去了……你……你一切小心。”
赵敏点了点头,不敢再向父亲多望一眼。
汝阳王转身缓缓走下山去,左右牵过坐骑,他恍如不闻不见,并不上马,走出十余丈,他突然回过身来,说道:“敏敏,你的伤势不碍么?身上带得有钱么?”赵敏含泪点了点头。
汝阳王对左右道:“把我的两匹马牵给郡主。”左右卫士答应了,将马牵到赵敏身旁,拥着汝阳王走下山去,二十四位番僧也紧随而去。
过不多时,众人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赵敏和周芷若两人。
周芷若受伤极重,寒气入体,虽然连番运气抵御,却还是被冻得浑身发抖,连呵出的气都隐然有寒霜之意,断断续续说了几声“赵姑娘”便要接不上气来。赵敏心急如焚,只恨自己武功不济无法替她疗伤,险些要再度落下泪来,但很快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胡乱拭去泪珠心道:在这耽搁毫无益处,得赶快寻大夫和暖和处才是。
她又想此次父兄虽然离开,可难保事后反悔再次追上来,这么一想更觉此处危机重重,于是立即蹒跚着去牵过坐骑,而后背起周芷若攀上马。以往她上马不费吹灰之力,这次却试了三四次才翻上去,而这么一番用力,胸口被匕首刺出的伤口又流出不少血。上马后,她喘息半晌,这才有力气纵马前行,另一匹马跟在其后。
之前一路上都是周芷若抱着她,现在变成她抱着周芷若,两人共骑前往山另一侧,她担心大路上有蒙古哨兵,只敢捡偏僻的小路走,行得片刻,便没入林中。她左顾右看,只盼附近能有个村落,能让她讨些伤药和火盆,谁知两个时辰过去,都不见半个人影。
起初周芷若还含含糊糊说些叫她不要急的话,这时已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倚在赵敏怀里,死死咬着牙以最后一丝力气保持清醒。赵敏紧紧抱着她,只觉得怀中冰冷彻骨,好似抱着一坨冰块,她却毫无办法,只能一遍一遍道:“周芷若,周芷若,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忽然间,身后传来马蹄声,两匹马急驰而来,赵敏心中一凉,以为是父兄反悔,想快马加鞭甩开距离,奈何手中无力连甩出的马鞭的软绵绵的毫不经用,只片刻,身后两乘马相距已不过数十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