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她想如此问,可需将下唇咬出血方能堪堪止住战栗的时候,又如何能发出什么声音。
痛彻心扉的不是愤怒,还是悲恸,抑或二者皆有,分不出哪种更多一些。终于,连唇齿间蔓延的血腥也无法压抑住那份欲冲破一切的感情。
泪滴滴滚落,烫得几乎要将所经处的皮肤灼伤,泣音细碎,几乎低不可闻,纵使其中的凝了再多愤懑与凄婉,也只在黑暗中转瞬而逝。
狭小的窗外月色寂寥,夜无声。
再度醒来时,天已明,周芷若坐直身子,眼睛干涩得几乎睁不开,她胡乱擦去脸上残留的湿意,无需镜子,她也能知道现在眼睛肿得有多厉害。
门外巡逻的士兵将饭食自铁栏中间塞进来,竟已到了正午。
那日晕倒后,醒来时已经在牢中,之后马不停蹄被押往别处,就这般过了十天后,终于不再移动,现在身处地是一处高塔。关押途中,除了峨眉派的人,她还见过武当和昆仑的人,想来是当日前往光明顶的六大门派全被抓了过来。
内力无法调转,其余与平常无异,这般效力的毒药是她前所未闻,虽无碍日常行动,可是手脚皆为镣铐锁住后,逃跑之难无异于登天。
敏敏特穆尔,周芷若低念这个名字,心中又是一痛。
汝阳王的女儿,难怪有如此气度排场。汝阳王察罕特穆尔官居兵马大元帅,如今虽然各处起义不绝,可多难以维持长久,原因就是受令平乱的是这位汝阳王,他兵法卓绝,与其子库库特穆尔征战四方,无往不利。
峨眉派虽为江湖门派,可是灭绝师太心系汉室光复大业,对于元庭这两员猛将的事迹周芷若多有所耳闻,也知道汝阳王除了儿子外还有一女,甚得皇帝宠爱受封绍敏郡主。
绍敏……赵敏……好一个谐音啊。
在光明顶下徘徊,又在玉门关内出现,盯着倚天剑时眼中的专注,所有的一切串联起来,谋划昭然若揭。
周芷若凄然一笑,含着对自己的无尽嘲讽,亏得自己还对那番说辞信以为真,甚至还怜惜她年幼受伤而诸多照顾,那人巧笑嫣然之下藏着的想必是嘲笑吧——原来天底下还有如此愚蠢的人。
恨她欺瞒,又怒自己不争,思绪百转,周芷若几乎又要落下泪来,却咬了咬牙忍住。
虽然不知道那绍敏郡主抓六门派的人意欲何为,可此番若侥幸不死,家仇,国恨……毒咒般的思绪戛然而止,仇深至斯,她却不敢继续想下去,只能颓然闭目,任凭心中死寂蔓延。
武当山下的小镇外,河边空地上竖着一座毡帐,帐前帐后人影绰绰,守卫严密,虽突兀,却未遭过多侧目,元人占治中土已久,汉人豪绅以竞学蒙古风尚为荣,居民只道是那家大户外出游玩罢了。
比之账外的戒备森严,账内却空空荡荡,只有一妙龄少女支着下巴坐在毡毯上,手足间七分奢华三分慵懒,不是赵敏是谁。
她面前矮桌上摆了铺了一张绸布,上面并排摆了十几根发簪,质地各异,除了金玉宝石外还有两三根木制的。她先挑了一支镶了朱丹的金簪,把玩了一会儿,面上露出不甚满意的神色,随即丢弃在一边,面上神情与寻常爱美少女无异。
若是被人看到,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个正在仔细挑选饰品的少女,便是一月内令六大门派损兵折将几乎陷入死地的罪魁祸首。
突然,外面一阵骚动,而后一道人影掠进帐篷,停住时,长剑已贴上赵敏脖颈。
“张公子,才一天未见就这般急促,怎么,这么想我?”她却连眼皮都没抬,只露出浅笑,又捡了一支簪子瞧起来。
来者正是张无忌,他红着眼眶,眸中愤怒欲狂,“赵敏!快取解药来!”
赵敏却仿佛没听到他话中杀意,眉头微皱,只因手中簪子依旧不合心意而已,她叹了口气,将那簪子与前面那支丢到一起,终于抬头看向张无忌,说的话却与他风马不相及,“张公子,我把最喜欢那支簪子送给你啦,不如你帮我挑一支新的?”
“你的珠花,还你!”张无忌一甩手,嵌着两颗明珠的簪子穿透木料,死死钉在了桌上,他再度开口,声音在焦急与悲愤交织之下已然透出几分声嘶力竭,“快把解药给我!”
为了查明伤殷梨亭的凶手,他们一行人去了少林寺,不料那里先一步遭人血洗,勘察后发觉罗汉堂中的十八尊罗汉像被人转动过,他们将其翻转,发现中间十六个罗汉像上每个都刻了字,连起来是:先诛少林,再灭武当,惟我明教,武林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