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见她回来,关切之情顿时溢于言表。
经历了刚才的种种,如今见到师姐们的关心,心头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酸涩再度泛滥,周芷若眼眶一红,想开口说自己没事,然而几欲哽咽的情况下连呼吸都发着颤,她只来得及摇了摇头,便被推回囚室中。
缓缓坐回草席上,出去不过是两个时辰,却漫长得像耗费了一世。
一呼一吸间,仿佛还能闻到那股浓郁的酒香,明明打定了主意不去看,可如今一闭眼,那人的任何一个小动作都能清晰浮现。
初见面时眼底一闪而逝的不满,之后言辞间洋溢的赞许之意,最后挡住她哥哥时,眉间那不易发觉的一丝慌乱,以及——
不自觉间抬手抚上眉心,指尖于朱砂所在处停留,留下几分冰凉,与自己无几分温度的手相比,赵敏的手更暖一些,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原本就是如此。
不!!
周芷若蓦地睁开眼,被烫着一般收回手,仓促间指节重重叩到了地上,钝痛一瞬扫净思绪中那些若隐似现的片断。
沾染了些许氤氲的眸子,诸多情绪几度浮沉,最终只剩下带了几分悲戚与决然。
她伸手拔出那根簪子,看也不看一眼,扬手便丢了。
那抹朱色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撞在最远处那堵墙上,弹回后落地,在地上蹦了几下最后滚到墙角方停下。
而周芷若也仿佛失了最后一丝力气,慢慢将头靠上背后墙壁,望着顶上空无一物的石板,似在晃神,又似在思考些什么。
如此般,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安静了许久的牢中突然起了一阵嘈杂,周芷若就被扯离了思绪,定了定神,偏头仔细听起来。
……不得好死……元狗……
只言片语传入耳中,似乎是从下一层传来的破口大骂,这情况只有初来那天出现过,六大门派高手非等闲之辈,痛骂之后对方却没有什么动作,也都懂得要好好保存体力以防不测,是以这几天连说话声都没有,如今一下子像炸开锅一般,定是发生了什么。
其中一个声音最初还很清晰,之后变得越来越模糊,片刻后已彻底听不清。周芷若心一动,暗道那人莫非被带下去了。
之后那边声音也渐渐安静下来,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个声音由远及近再度传来,依旧是骂骂咧咧的,不过这次似含了些痛楚。
之后似乎又有一个人被带出去了。
这难道是开始严刑逼供了么?
六大门派屹立江湖那么多年,必然都藏了些上不了台面的事,也许每一桩都能在江湖上兴起波澜,可是赵敏根本不是江湖中人,她背后是元廷。对于朝廷来说,那些引江湖客拼得头破血流的事根本无足轻重。
纵你武功盖世,也敌不过百千精骑轮番践踏。
任周芷若怎般冥思苦想,都猜不透赵敏这招目的何在。
及下午,峨眉所在那层也来了人,周芷若瞥见几个人进了师父所在的囚室,顿时紧张起来,不一会儿,那几个人却悻悻然退了出来。见师父没有被带出来,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担心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甫落下的心再度悬起。
那几个人在门外嘀咕了一会儿,转而去隔壁囚室带走了一个峨嵋女弟子。
周芷若看着那个师姐被押着肩膀推出去,方才的担忧顿时化作满目焦急,念及上午听到的动静,恨不能以身替之却无计可施,只能默诵起佛偈以求师姐平安。
这次只过了半柱香时间,师姐便被押了回来,脸色虽惨淡,倒不像是受了伤,一回那囚室其余弟子便围上去问起情况,声音稍大了些便被看护的人喝止。周芷若没听清楚她们讲了什么,只是知道那位师姐的确未受伤后,多少安心了些。
之后几天都是这般场景,其间那几个人三番四次想请灭绝师太出来,都无功而返,不过却也没有再找她那些师姐,直到第五天入夜时分,那几人来到了周芷若牢门前,将她带了出去。
她被一群黄衣人押到一座大殿内,那里灯火明亮,两旁各站了一排蒙古武士,身高体型都差不多好似出自同个模子的雕像,而正前方一排人却是姿态各异,有面色发黑的老者,也有满脸横肉的番僧,最靠近中央座椅的那个人一头红棕色乱发,面上横七竖八的刀疤将原本面目销毁殆尽,正是在大漠时候伴在赵敏身畔的哑仆。
不着声色将屋里的人打量了个遍后,周芷若低下头盯住脚尖,不去看正中央那一袭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