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必有深意’四字果然说得好!”果不其然,丁敏君再度开口,愈加振振有词起来,“咱们在高塔之上、高塔之下,不是都曾亲耳听到苦头陀和鹤笔翁大声叫嚷么?周师妹的父母是谁,师父为何对她另眼相看,这还明白不过么?”
苦头陀对鹿杖客说灭绝师太是他的老情人,周芷若是他二人的私生女儿,只不过是他随口开的玩笑,但鹤笔翁这么公然叫嚷出来,旁人听在耳里,虽然未必尽信,难免有几分疑心。何况灭绝师太对周芷若如此另眼相看,一众弟子均是不明所以,更有一些心怀不满已久。“私生女儿”这四字无疑是最好的解释。
各人听了丁敏君这几句话,都默然不语。
“苦师父真那么说啊?”赵敏推了推张无忌,原本阴沉的脸上竟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来。
“只是玩笑而已。”张无忌面色颇不自然,他本就不太赞同这些诋毁人清白的邪路子,如今见丁敏君拿这件事来侮辱周芷若,顿时心愧不已,见赵敏这般模样难免有些不满,“赵姑娘,这不好笑吧……”
“她昨日都想杀了我,我现在不过笑一笑罢了。”赵敏却丝毫不收敛,反而还故意多笑了两声,“投木还琼,还是我大度了。”
可你也险些卸了人家一臂啊,这话在张无忌嘴边转了两圈,终是没敢说出口,他看赵敏此时虽愤懑,可并无取人性命的狠辣意味,稍稍放心了些。
“丁师姊,你若不服小妹接任掌门,尽可明白言讲。为何要胡言乱语,败坏师父毕生清誉?”周芷若听了那番话,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她生性内敛,怎受得了这种话,何况还将师父都牵扯进来,悲愤交加中,连嗓音微微颤抖起来,“小妹先父姓周,乃是汉水一个船夫,不会丝毫武功,先母薛氏,祖上为世家,襄阳城破之后逃难南下,沦落无依,嫁了先父。小妹蒙武当派张真人之荐,引入峨嵋门下,在此以前从未见过师父一面。你受师父大恩,却来说这等闲言碎语,这……这……”
说到这里,言语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赵敏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看有些烦躁地缩回身子,瞥了眼张无忌,突然开口问道:“你的周姑娘在被人欺负,你怎么就只躲在一边看热闹?”
“这是峨嵋派本门事务,外人不便置喙,而且——”张无忌一赧,如实道出苦衷,而还未说完就被赵敏打断了。
“而且你是魔教教主,出头维护她的话,怕是叫她愈加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对不对?”
赵敏话音刚落,那边便传来丁敏君的神气活现的声音。
“你既受师父之嘱继承掌门,便该即日回归峨嵋主持大局,你孤身一人突然不声不响的回到大都,四处打探那魔教教主张无忌的住处却是为何?”
“看来我想得还太简单了。”赵敏若有所思瞥了张无忌一眼。
张无忌头皮一麻以为她要发难,却见她即刻移开了目光,低头似乎开始考虑起什么。
“怎么了?”赵敏如此一反常态,张无忌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口中却是辩解起来“丁敏君大概是随口胡说吧。”
“不见得——”赵敏仍在思索,似是想到了什么不明白的地方,眉头渐渐蹙起来,她还想说什么,周芷若的声音却先一步传来。
“师父交下一副极重的担子,放在小妹身上,是以小妹非回大都不可。”
突然一道电光闪过,然后便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接着,雨水接踵而至。
起初只三两滴,顷刻就扩至瓢泼之势。
好在赵敏和张无忌潜伏的地方有屋顶遮蔽,可谓毫发无损。而凉亭外的人则全部被大雨袭到,浑身湿透,却无一人去躲雨。
“这峨嵋派,要是把这吵架的心思放其他地方,也不至于屈居少林武当之下了。”赵敏小心翼翼地踩上凸起的石料上,不想沾上片点泥泞,发现位置似不够便将张无忌往一边推了推,好在张无忌脾气够好,不与她计较,只叹了一口气便由她去了。
峨眉那边又理论了一会儿,雨声劈啪作响,赵敏听不清那边到底说了什么,只能隐约看出丁敏君似乎愈发趾高气昂起来,静玄起初还劝几句,最后双手合十退到了一边,峨眉弟子中,竟无一人站到周芷若那边。
赵敏想起周芷若不止一次说过要与峨眉派同生共死,眼眸中的冷意愈发浓重。
“这就是你要与之共生死的同门么……”她不禁如此低喃,似在发问,又似只在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