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女君不言语,慢慢闭上眼,用在荀潋身上的术法却并未减弱。夏有初看着母亲闭上眼,心底顿时升起一阵绝望。
又来了,又是这样。
只要清和女君不愿与人多言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面孔,任凭你如何软磨硬泡痛苦不堪,她只闭着眼念她的咒。
等你如坠深渊,她才悠悠的道:“我这是为你好。”
夏有初抱着头蹲在荀潋身边哭了,她不该把荀潋带回来的。
荀潋害怕极了,那白雾不是从别的地方来的,正是从她身体里冒出来的。随着白雾往外冒,她浑身的骨头都开始发疼。
更令人害怕的是她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隐隐的透露着一种奇怪的的嘶吼。
像是困兽的声音,那不是她的声音。
这个时候她听见白雾外的清和女君道:“她不是人,是妖。”
荀潋不知道什么是妖,她只知道自己很难受。
夏有初跪在地上求道:“可是荀潋从没做过坏事。”
清和女君终于睁开眼睛,她冷冷的看了一眼那越来越浓厚的白雾,对夏有初道:“她是你的劫数。”
荀潋虽然愚钝却也知道夏有初在为她求情,她不觉得委屈,只觉得害怕。这样毫无缘由的痛苦她又不是没受过,只有夏有初会为她难过。
她听见夏有初的声音,坚决得有些不像她认识的夏有初。
“她是我的劫数,那也该由我来解决,母亲不应该越俎代庖。”
清和女君道:“劫数要是都能自己解决掉,就不会有那么多无故陨灭的仙君了。”
荀潋还想竖着耳朵听一听,无奈实在太疼了,她只得趴到了地上。神志不清的微微闭上了眼睛,她想,她可能快要死了。
死的时候有夏有初在身边。
这样很好。
她很想对夏有初说:“你不要哭,也不要怪你的母亲。”
但是她愚钝的脑子不容许她说出这些话,她只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拉住了夏有初衣摆。
夏有初终于看了过来,她愣了,一把捏住了荀潋的手。
于是荀潋又听见了她的声音道:“不管她以后会做什么,她现在是我的朋友,请母亲放过她。”
清和女君叹了口气,收了术法。
“罢了罢了,你们总是不肯听我的,后悔也来不及。”说完她站起身来走进了屋子。
荀潋已经被夏有初一把抱到了怀里,她疼得神志不清,但是夏有初抱着她,她便露出一个笑容来给她。
夏有初哭道:“你疼不疼?”
“疼...”
夏有初于是哭得更加厉害了,泪水滴到了荀潋脸上,微微的发凉。
荀潋很想问问她什么叫做劫数,但夏有初把她抱得很紧,紧得荀潋突然就不想知道了。只想闭上眼,听听夏有初在她的耳边哭。
清和女君很快从屋子里出来,她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韶仪既然帮你说话了,你也可以跟着她一起叫我一声娘亲。”
荀潋有些诧异,半晌才嗫嚅着小声叫道:“娘。”
她的声音细小得几不可闻,清和女君却应了。
清和女君想了想,觉得应该给这刚认下来的便宜女儿一点见面礼,于是拿了一锭银子给她。
荀潋不敢收,还是夏有初把那银子接过来塞到了她的怀里。
“罢了。”
荀潋听见清和女君又叹了一声。
夏有初抹干净眼泪,不再理会她母亲,她把荀潋背起来,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荀潋无力的趴在夏有初的背上,怀里的银锭子硌得她骨头疼,她也不愿意拿出来。
虽然吃了些苦头,但是给了她这么多银子,她还管清和女君叫了一声娘。
她记事起从未喊出过这个字。
那些欺负过她的人,最让她羡慕的不是他们有多厉害,而是无论他们再如何调皮胡闹,总有一个揪着耳朵拖他们回家的女人。
那些小孩儿管那样的女人叫娘。
荀潋曾经偷偷躲在墙角看过,怯生生的模仿那些人的口型学会了这个字眼。
“为什么,你的娘,要给我?”荀潋虚虚的搂着夏有初的脖子,低声的问她。
“谁给你了。”夏有初脸颊上还带着未干的眼泪,她牵起袖子十分粗鲁抹了抹眼角,哪里有半点大小姐的样子。
“那是我看你可怜,稍微允许你叫一叫好了。”夏有初道。
荀潋于是痴痴的笑出声,轻轻点了点头,过了会儿才想起她点头夏有初是看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