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王妃忽然道:“我记得你好像也不喜欢她。”
在早年的通信里,凌柔也同长姐抱怨过几句,后来年岁渐大,慢慢的都是报喜不报忧,无关痛痒的小事了。
“都是早年时打闹放出的气话,算不得真。”凌柔笑笑。
“是吗……”厉王妃转了话题,“先前听母亲说,要把你嫁入温家,我还想着让你陪在母亲身边也好。”
崔氏总共就生了三个孩子,唯一的一个公子在战乱中殒命,后来又有了凌柔。许是悲痛过度,凌柔一直被崔氏拿来和兄长做对比。
很小的时候,她就经常被崔氏用惋惜的眼光盯着,一开口就是叹息:“要是你阿兄还在……”
厉王妃早早出嫁,对于母亲的言行也只能略微提醒几句。阿弟的不幸她也难受,可崔氏这样,凌柔也不好受。
从小到大就被比较,谨言慎行,按照标准一板一眼地完成崔氏的期待。
而今凌柔已经这么大了,厉王妃也不好再说什么。
凌家逐渐显现出颓势,她有时也会想,要是阿弟还在会怎样。是不是能力挽狂澜,带凌家更进一步。
要是凌柔是个男子,现在会不会更好?
“我是希望陪在母亲身边的。”凌柔观察长姐的表情,沉静垂下眼睫。
每个人都这样,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还会想一下那个“如果”。
没有如果。
她在凌家也不是一无是处。
凌柔藏在袖内的手悄然收紧:“但若是阿姐有更好的安排,不妨说出来。”
厉王妃眼睛划过一道亮光,一个聪慧能联姻的姐妹,和一个平庸能在前朝做官的兄弟,哪个更好其实还真不好说。
“七娘,你听说过魏王世子吗?”厉王妃问。
“自是知道。”凌柔道。
这位魏王世子是代表魏王魏邈留在洛阳的。平日似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但好几次天子做下重要决定之前,都会试探魏王世子的态度。
“世子殿下从魏地来到洛阳也有些时日了,魏地苦寒,一入秋就要开始穿毛裘,比不得洛阳。”厉王妃声音平缓,“世子来了洛阳以后,反而有些不适应。”
洛阳秋冬时节没有魏地那么冷。魏王世子到了这里,反而不适应?
凌柔抽了抽眼角,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
厉王妃:“……所以殿下决定,过几日宴请魏王世子。”
“我先前还听说,魏王世子连宫宴都没去,殿下怎么还能请到世子……”
凌柔心下一紧,她刚入洛阳,便听说温家有意把自家女郎嫁入皇家。那时为乐康公主接风的宫宴魏王世子没有参加,反而义正言辞地拒绝,说魏地战事未停,不该耽于享乐。
现在想来,应当是在不满。
那么厉王和魏王世子现在又亲近了起来……
凌柔看向长姐。她端正坐着,脊背挺得直直的,宽大的袖上莲花纹层层漾开,乌黑的云鬓珠翠夺目。儿子刘穹眼中对她尽是崇拜眷恋,郎君厉王也对她颇为信任,很多事都愿和她商量,两人一起谋划。
凌柔忽然对这样的长姐有些陌生。以前她和长姐见面,向来都是天南地北地漫聊,虽然两人差些年岁,但厉王妃对她极其包容。凌柔也很少会注意到长姐穿了什么锦缎,头上戴的又是什么新样式的发簪。
“殿下心系天下,同样忧心魏地与匈奴这一战,”厉王妃不急不慢地说,“一入秋冬,辎重山路难行,两方将士都陷入苦战,这一场宴会,便是广邀名流,一起出谋划策。”
听起来比宫廷那些专注玩乐的宴会好多了。
凌柔深吸一口气,骤然问:“阿姐是想我留在洛阳,还是去魏地?”
第33章 月食
“魏地。”
厉王妃一字一顿。
知道答案,凌柔很平静:“我知道了。”
厉王妃道:“太子与世子两人虽是表兄弟, 但却不和。”
如果有可能, 厉王希望能拉拢到魏王世子。
太子性情平和温厚, 又常年卧床, 身旁之事皆由魏后太子妃操持, 连带手中的权力也被二人握在手中。
魏王世子和太子从性格到处事方式都不相同,矛盾一直存在。最大的分歧, 便是两人一个主战一个主和了。
魏王这一战没结束之前,魏王世子是绝不会回去的。
一场战争耗资巨大, 光靠魏王魏邈一个人在前线是不行的。
而厉王主战, 他更愿意把匈奴人彻底打怕,赶出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