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为我还俗_作者:牛干净(10)

2019-04-23 牛干净 虐恋

  吃别人便宜这件事,他倒与其他男子无两样。

  安思衾别开眼,脖子因长时间仰望,现又低看她太久,连骨头都变得怪异,等她软言吆喝了声,“亏你还是个和尚。”才悻悻松开手,一时不知怎么面对唐零儿,又或者说不知怎么对待长大了的她。

  “你要去探问下柳公子吗?”安衾思转身,侧脸对她。

  “我……就是来陪青儿来看他的,但是,现在让他们俩人独处吧。”

  “衾思,你就先带我逛逛白居寺吧。”裙底唐零儿翘了只脚在地上打转。

  安衾思反握住手臂,慢慢卸下挂在眼角的力,答了声:“好。”

  昨夜雨腻后,大抵将空气混湿了,变得有些稀薄。唐零儿挤出胸腔内的空气,来回跟他踏在走廊上,那日没瞧见清楚院内陈设,今儿,唐零儿细细品了一道才觉得有些蹊跷。厨房内锅碗瓢盆一具是农家器物并不珍贵,大殿佛祖塑像也都还是多了几个缺口的,木鱼钟鼓陈旧材质,连那小和尚房间都是普通床榻,衣厢,怎就他的名贵多?泰安也是近几年才多了些人丁,那他之前又是干嘛的?

  唐零儿扣手在腰侧,寻摸到了那张纸尖,眼波流转,问了句:“衾思,你之前是哪儿人?家中又有何人?”手指尖指向园中石桌木椅,示意安衾思到院中间的石凳上坐着。

  “营州人,家,只留我一人。”安衾思两日将她探了清楚,一五一十同坐下,本以为她会说什么寻常话安慰两句。结果听到,“那真好,我们同病相怜,我家里也就我一人。”

  安衾思微微惊愕,料想阮娘将她照料极好。

  “营州?在西边,南边?”可这好,也太不知人间愁滋味了。安衾思考量了阵后点了点头。

  “衾思,你年龄长我,见得肯定多一些,你知道史朝义是谁吗?”松开腰带,唐零儿从中取出叠好的小张纸,平平展展覆在石桌上。小风吹地紧,她裹紧衣裳,抬头见天空日头被遮了一半,等了半晌望向安衾思,看他跟呆了似的:“衾思,衾思,喂,和尚。”

  许是被风吹呆了,唐零儿唤了两声名,见他眸内清明愈发阴,丰神俊逸的细条眼先紧后松,连眨了三下眼皮才望向她问了句:“你说谁?”

  唐零儿看他神色暖了些,方撅圆嘴说:“史朝义,就这三个字。”指着字让他瞧。

  “我字认的不多,想你肯定比我识的多,你能告诉我这些什么意思吗?”脸色冷冽并不似平常喜人,唐零儿没来由多看了他两眼。

  绕开飘在脸上的发丝,唐零儿念想不过百来字,他怎么看这么久?一时间觉得有些无聊,偏偏这时自己头发丝飞到他脑袋上去了,嘤嘤嘴角笑出了点声。圈住发丝端往他脑袋上放。

  “这你从哪儿得到的?”安衾思急转开脸躲过她头发干扰。

  “从一个胡人身上掏出来的,是什么意思啊?”往前凑身,唐零儿听出他语气里的焦急。

  “史朝义是史思明的嫡子。”脸颊凹出条线,从线出扯出条笑,安衾思一字一句,却说地极快。纸面腾空,唐零儿刚想伸手抓住,安衾思倏地手覆上面,哗啦撕裂,变成两张。

  唐零儿见他撕了个干净,连忙问道:“你干什么要撕了它啊?”一双柳眉也跟着安衾思辗转,念念有词探出声:“史思明?他不是死了吗?”

  “死?死不干净的。”手藏在下方攥紧衣角,安衾思极力敛住气才说出句完整话来。

  “衾思,叛乱是当诛,可你也别置这么大的气,还有那史朝义也会被抓住的。”牵住安衾思的衣袖轻扯,唐零儿瞧他眉眼瞥过来的时稍微松了些。天上日头方又拉开云,现出丝阳光。

  春蝉嘶嘶叫唤,鸣了一声,又一声,不深的指甲剜了丁点肉在手心,安衾思指节摩挲,手筋在皮肤下崩裂明显,朝唐零儿露出寡淡笑眼,鼻息飘出股不熟悉的铁锈味,深处记忆层层涌现,又被她自己极力压下去。

  等那蝉叫累了,吐出的声带了最后的沼渣嘶鸣,安衾思才撮起眉心无奈笑道:“上面写的是胡语,你遇见的胡人应该是给西北边蛮夷与中原内陆通风报信的人。也难怪他们会选泰安过界,师傅说的……”压低声仿佛对她自己窃窃私语,唐零儿又将身子凑近了,耳朵竖尖都没听清他之后说的是何。

  脑中分崩离析的一切再度盘旋,安衾思凤眼怒张,唇角再度栖生笑意,唐零儿在一旁看得心里落不到实处,心肠七上八下,嘴羁绊问道:“所以,这书信,是胡人联络史朝义……”慢慢往后退,唐零儿手倚着凳子晃晃坐下,眉间蹙生无数不解,抬头面向安衾思犹豫开口:“可,衾思,你为什么要将它毁了,交给朝廷不是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