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嫁,别嫁,零儿。”唐零儿听得发笑,忽然想起昨夜梦中的事来,衾思问她能否让他娶她,自己张嘴点头动作轻柔,后脖舒舒服服陷在软成泥的枕头上。将清帛手揽在一起,唐零儿瞧她愁眉苦脸眼发红,浅笑安慰:“就算我真与他一起了,也不会离开书缃阁的,何况,你们哪儿听得谣言碎语,别是昨日我夜深了没敢回,编来一出戏逗我吧。”
上身前倾,清帛撑不起腰,只是摇头晃脑。唐零儿摩挲她披散的头发安慰笑道:“又瘦了呐。”
扑哧,哭声笑音混到一起,书缃阁从外到里又传进声噼里啪啦,唐零儿见她面色不再潮红如火烧,刚准备问前因后果,就见阮娘少有地穿了身明红金丝绣衣裳,衬托眼瞳浅光晶莹,盛出笑来问她:“你怎么还不去收拾,今儿可是你大喜日子。”
耳边碎语闲言不停,易宣猛打了几下木鱼都掩盖不住这些香客的念叨,平日白居寺门栏都生出灰了也见不得人来,今儿一听个和尚娶亲就都跑来。易宣气不过,再瞧他师兄一身红光比金身菩萨还耀眼,可不是袈裟,是婚服!
“瞧禅师平时挺正经的,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女人色。”
“哪个男人逃得过,妓.院里的姑娘两腿一张,是个血性人谁逃得过。”
“呵唷,所以你那腿肯定是双男人腿。”
“你倒是有双小脚美人腿,可你脸皱发黄,再好看,也是那啥虚有其身!”
“嘿,你!”
俩携手而相进看笑话的农妇大姐斗上嘴,香灰抖落在手背,惊叫唤了声,才看周围稀稀落落男女老少都往她们这儿看,没成想反成了个笑话,骂骂咧咧一个穿东,一个走西门出去了。
安衾思淡然眼色瞥了地面一眼,踱步过去将散落香灰揽在手心里,手掌心弓紧灰还是落在铜炉里。
看得没热闹,陆续走了几个人,钻进耳朵里的微小鞭炮声鼓动他们离开白居寺,朝书缃阁走去。
易宣昨夜跟着他师兄,他在院里站着,自己也照搬,他在房间里坐着,自己也坐,问什么话也不说,最后熬到月上三更实在撑不住坐着睡了,卯时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舒坦之际让昨夜大张旗鼓说要杀史朝义的雄心壮志还未生起,就见对床坐了个红衣光头,呆了好一阵,才呀呀叫了三声。
红裳鬼魅,偏偏师兄脸偏白,唇色朱深,两横弯眉浓墨似的,简单地让人不觉怪异,翩翩一笑,言语不如着装暖人:“今日,易宣,你就不会孤独了。”
使劲敲了四下木鱼,看殿上四下无人,易宣猛甩了几下手朝安衾思快步踏过去:“师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不在意你为什么有这番举动,但我真心为你好,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但是肯定不是娶什么唐零儿,就算,就算你真的喜欢她,以后指不定又有个琴缃阁,画缃阁,里面又有个赵零儿,许零儿这类的,何必放弃眼前师叔说的这个计划?只要史朝义一死,胡人再也起不了什么大阵势。”
易宣说的汹涌,嘴越说越快,苦口婆心说道最后一句立马掩嘴,眼球打转,嘴又连接上:“无论国仇,师兄,家仇你不想报吗?”
安衾思默然不语,静静看向他,忽然有些明白那日她对李光弼期许报仇的心态,再看易宣如此迫不及待想要一展身手的急切姿态,眉头不自觉跳两下,抚上他的羸弱肩头拍了拍:“我的心如你一样,你莫急,我们还需要时间去弥补。”
绕地身子急忙抖了两下,易宣嘴连忙倒出话:“补什么补啊,这泰安镇里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娶个妓.院里的,名声都烂了!”
“就算之后你把史朝义杀了,别人传颂你的名还是什么妓.院相公,乱贼之子。”
唇边泄出笑,安衾思伸出根指头敲了敲他光脑门:“这么小就留意这么些个东西,你合着建功立业就是为了名流千古啊。”
易宣刮了刮自己头顶,倔强道:“是啊,我生不带来,死不来去,爹娘没有,还不能让人留个名哦。”
“好啊,那你又将我和师叔置于何地?”
“你,我们不是在一条船上嘛。”心亏脸愧疚,易宣小声反驳抬头见他师兄久不见的笑,露出牙明晃晃也笑起来,没持续多久,就听耳后衣服擦地的沙沙音,正想做个样子回去敲木鱼,往后见是师叔,兴致乏乏往门外走,却听师叔语音颇为镇定唤他:“你也留下来,我有话同你和你师兄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