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零儿没听明白,皴眉说道:“你说什么,不是找医馆给瑞沁看看吗?我又没病。”见安衾思把缰绳交给瑞沁,挺胸走来,黑眼珠子左右扭着,易宣又对她挤眉弄眼,虽还是不明白,但也跟上话,向安衾思慢步走去,边走边扶头说道:“貌似比昨日更严重了。”
柔软身姿朝安衾思倒去,见她搂住自己,唐零儿细指捂眼说道:“我这病怕是好不了了,相公你且珍惜我几日,下辈子再来侍奉你。”
靠在她肩上,唐零儿才从指缝里瞧见周围情景,顿觉怪异,明明这么多人,却发不出丁点声响,转头一听朝那磨刀的看去,只听安衾思回她道:“你的病只要少同外人接触便可逐渐好转,但若有下辈子,我只愿如同今世一样,只愿你别再得这病了。”
易宣提着一颗心,见她们走过来,强装镇定,小步迈开朝不远处的村口走去,只听寂静无声,唯有磨刀音实在怪异,又添道:“你们莫说下辈子,今生照料好对方就行了,姐姐这病还是要吃药,我见这里全是农家人,料定没有,快趁天黑之前找到家药铺给姐姐用药吧。”用药二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
唐零儿头滑在安衾思的手臂上,皮笑肉不笑蹦着羸弱之感,翕动鼻子,闻见的不是安衾思身上的檀香味,反而是阵很浓的药香味,苦地她眉头倒皱,眯眼瞧见那磨刀人身后的房子,整间屋顶像覆上一层薄烟,烟物越来越多,唐零儿不禁咳了两嗓子,再瞧她身后的人一听她这声离她越远,嘴角挂笑反而高兴起来。
“你们是谁得病了?”
话一出,他们四人正巧走到磨刀人房前,左右一看那男子也未张口,只是继续瞧着他们磨刀,脚步未停,易宣给并排瑞沁飞眼色,朝她示意快走。没成想人家瞧了她一眼,就跟着师兄她们一起停下来。
只见这起烟房里走出个五尺姑娘,一袭葛云粉黄锦短衣短裤,脚蹬浅蓝彩绣鞋,五官沟壑深阔,不似中原人,张嘴却极溜顺无口音,倚在门上咳咳道:“阿刀别磨了,你这个吓唬不了他们。”
易宣点了点头差点答嗯。
唐零儿从安衾思肩上起来,方才听以为是个男的在问话,而今一见再一听,反而不知是男是女,脚上的鞋码比衾思还大。逮着从安衾思那儿来的分辨能力,唐零儿瞧这人四肢健硕略黑,脸和脖子却极白,两鬓青丝梳成未嫁小辫,再一瞧喉结跟下腹,顿时小声与安衾思道:“衾思,他是个男的。”
“哎哟,小妹妹,就你眼尖,来来,我来瞧瞧你有什么病,保证给你治好。”粉面男子深处莲花指散了散药烟,两步跨过来抓住唐零儿的手就往屋里拉,手一摸上唐零儿的脉象又顿了顿。
村口蔓过来的居民见状,轮番唤道:“白公子,千万不可,这女子身染疾病,你摸了她,我们全村人的命也是不要了。”
一只手遭这白公子扯着,一只手安衾思紧紧握住,见这人稍松,唐零儿立马贴在安衾思身旁,见她一直盯着这人,闭眼又像在回忆,睁眼一瞬又摇了摇头。
白公子挂出薄唇微笑,看了眼闭目的安衾思,阴恻恻朝村民笑道:“你们的命可没她值钱。”
第47章 四十七
山民听言耸眉瞥向安衾思,他们屯聚在此地数月,凡天热感染,日寒生疮,精痰连泄,各种说不出名的症状全是白诃公子替他们瞧好了的,虽然他言行举止颇为怪异,但眼下世道江河日下,牛鬼蛇神都跑出来赚不安钱。怪人怪语没得命值当,况且这白诃不要金不要银,每日跟他们村里这个只会磨刀的傻子呆在一处,研制新药,也夺不了他们什么。
眼见白诃要拉那患传染病的女子进房,他嘴里又说出这番话,村民皆左右相视,以为那女子相公也是个人物。安衾思右臂一抬将唐零儿再往后掩住一些,正说道:“劳烦公子了,娘子她的病由我照顾便能好。”正巧,一怀孕村妇顶着圆鼓鼓的大肚声如洪钟说道:“白公子,你就将那女人带进房治,其余三位你房间也住不下,不如由我们领他们住家。”
白诃眼一挑,许是用石墨笔在眼睑尾端勾勒条细白眼线,像水波上流动的青丝,唐零儿觉十分好看,在看他面容娥眉唇峰画得极精致,不觉钦佩,她在书缃阁时就像断了手,怎么也画不出这水芙蓉模样的妆容,又听他笑说道:“你们,你们就想把人家银子往家领,这几个人可不行,我先要了。”
唐零儿皱了皱眉,还是不太习惯他刚阳的男儿声,虽然声调一点一缓如姑娘家叙语,但……抬头在看身旁人,唐零儿不明白当初怎的,她就不仔细分辨安衾思的步调动作,声音里的语貌,反而奋不顾身似地栽进去,到现在这般她永远也不会料到的田地。她曾料想过遇见个心相惜的男子,为他传宗接代,一家三口,或者四口,只要每日呆在一处便是天长地久。可设想在遇见安衾思那一刻全变了,天翻地覆的轴转,她竟然心安理得认为就该如此。书缃阁里的姐妹常说喜欢客人,她也对几个上相的说过这两个字,可她们从不说爱,她曾经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