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扬起一股莫名冲动,瑞基极力将它压制,宽松黑袍下汗津沾满身,虽辱他族的敌人在此,杀他同胞的人就在眼前,只要他靠近至少能杀那为首将领,如果突破重围他甚至能缴械他们的军力,再有甚者将夷陵归属唐人的地盘化为平地。
越想心思越荡漾,瑞基眼放光与马座之上的人对视一番,瞧脚下的船在慢慢向码头靠近,他心中生不出一丝胆怯,想原来上过的两场战,都是一群人,不,都是一群野蛮的动物在相互争夺领地,而现在,最终目标,那块大肥肉就和他遥遥相望不足百余米,他位卑人言轻,可汗并不一定会将他说的话全部参考,可眼下,他有了一次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他为什么不抓住?
蓬勃的激情犹如藏匿多年的火山,正在喷出熊熊烈火,周围的人渐渐散开,都不敢惹这大黑个子。
唐零儿使劲挣脱出瑞基绑在她肩膀的手,一出人群便急不可耐趴在船最前沿,只见水波送来一颗圆溜溜像长满细海带的东西,五官清晰可见,双眼睁裂,鹰钩鼻,厚丰唇上扬,是典型突厥人长相。
唐零儿呆呆看了好久,嘴角才同他一样逐渐上扬,衾思不是突厥人长相。
水波打来,小公子的脸朝向江底,唐零儿还没来得及整理对死亡的情绪,正神色黯然趴在她的手背上,就遭瑞基抓住手膀往后拽。
离岸不过几十米,人马沸腾喘着粗气,一匹马前蹄一跨,飞进离得它最近的船身,而它的主人利落下马,将船家老伯的菜篮掀开,再有掀不开者,直接对准篮子框缝插.进去,白刀进,绿刀出,‘仔细’检查一趟后,才放老伯入江,可菜破破烂烂砍碎,他这一趟南下,虽是满载,恐也得失望而归了。
宽刀下放,鲜血滴滴欲坠,汇聚成一滩粘稠液体,日头越发烈,蒸地那血味愈发浓,钻进唐零儿鼻子一阵晕眩恶心,她脚往后倒走,眼却一直盯着岸上一片黑云压顶下的白衣无头人,他没有倒下,反而呈跪姿立直身,等血慢慢飙溅,他的身子砰地倒下,唐零儿急忙瞧她们的船靠岸越来越近,脑中慌忙想青儿在何处,欲往三楼跑,而青儿似乎也隔空叫了她一声,就不再唤。
唐零儿手脚发麻攥紧一张纸条,瑞基在她身后撵她往下层船舱走,堂内桌椅全数打翻,一群人摇摇晃晃摩肩接踵在堂内绕圈快走,嘴里唧唧歪歪说个不停,似乎只有慌乱才能使他们镇定。
瑞基让她先下去,之前莺歌燕舞买卖婢女的地方此刻与上方动乱隔绝,头顶木板咚咚咚人踩过,眼前一片漆黑,唐零儿反而心弦一松,两眼一眨冲上梯子,却遭人拦腰截住,没了平时在某人面前的惊慌失措,唐零儿往后靠了靠冷冷说道:“放我上去,要死,我也不会死在这个地方。”
瑞基早已心不在此,闻见唐零儿这番念词,不觉弯了弯嘴角,长泄一气:“可敦,愿跟我族共存亡消天命,实是可汗,乃至突厥希望。”若说之前可敦二字是沾可汗的光赐予的名号,眼下瑞基除了平阴腔调略显怪味,毫不拖泥带水一通嚷似地叫出来,实则觉唐零儿真心对得起这称号。
“衾思和易宣都没回来,我要上去和青儿一起等他们。”唐零儿见他依旧梗在楼道口,放大声说道,可一声落地,楼上吵闹的背景声也戛然而止。瑞基忙攥紧她的手臂往台后跑,等面前一堆硬壳物堵住他们去路时,一根火折子也随之亮起,只见一灌灌通体黑亮的大酒缸子一字排开,足足有十几个,瑞基吃力掀起角落处的一个红布木盖,咬牙唤她:“那唐朝军刚已注意到我二人,定不会放过我们,你先进这酒缸里躲躲。”
瑞基见唐零儿哑然不吱声,手指发力继续掀,侧耳听涌进来的官兵增多,全身用劲咬紧牙关隐忍道:“可汗一定会回来的。”
只听骨头一声脆响,瑞基将盖子掀开,却听见旁边的酒罐子飘出来一声“零儿?”。瑞基闻言便清楚是谁,见唐零儿头望向楼道口,立马朝她走来,添道:“此路凶险,可敦早料到,定有方法脱身,可敦你若先捐躯死了,她如果还活着怎么办?”
瑞沁在酒缸里泡了一响,从他俩一下楼就竖起耳朵听得清清楚楚,忙在灌中叫道:“零儿,你先听他的话进来吧。”
唐零儿扭过头来,听见肥将领的声传下来,“你们船上可有不法之人?切不可包庇!如有纵容,即使是我朝人士,也已连坐罪诛之!”
静音片刻,唐零儿的心跳咚咚不停,冲劲直上,想对那肥头大耳一顿臭骂耳光,另一面,瑞基的话又历历在目,阿娘也突然跳在她脑袋里,之前唠叨的话全都成了良言,阿娘说她成事不足,阿娘说她性太急,阿娘说她不能忍必遭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