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也到了顾影自怜欣赏自己的年纪,但是很久以前她在镜子前看自己的样子,思索自己的颧骨是不是有些高,高了一些会显得人刻薄无情,没有多少亲和力。晚上妈妈撤走了那张大穿衣镜,对她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
林牧迟疑着点点头。
“因为你太在意自己的长相了。现在倒是没有关系,之后就会因为觉得自己的长相不好,而去改变,之后的心思,就不会放在学习上了。所以我把镜子撤走了。”妈妈说,她给林牧夹了一块排骨,仔细打量她,“你自己看,要么会丑化,要么会美化,镜子看久了,里面不是真实的你。”
林牧点点头,但还是会忍不住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刻薄相。
“我来告诉你,你长得不丑,也不漂亮,是正经人家姑娘的长相。不愁嫁,也不会惹来麻烦,就是平均的长相。”
之后林牧就不再关注自己的长相了,美丑也都没什么概念,穿得灰扑扑,臃肿,乱七八糟,偶尔好看,也都没有什么概念。十六年来的人生大多数时候都在穿校服,校服里面是什么样子,像西瓜里头,甜不甜,好不好,从外表看是看不出来,需要叩问,敲几下,切开,才能看出内涵。
她一直也是这样。
今天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是今天到街上去买东西,遇见了季舟白和一群男生。认识的只有那三人组,剩下的男生神态各异,说起话来都透着他们是社会人的威慑感,季舟白在其中,围绕她的男生居多,女生较少,就算有,也是和某个男生依偎在一起的。
他们在马路对面,似乎正在准备一起去吃饭,嘻嘻哈哈的声音仿佛透过自行车和摩托车拖拉机小轿车面包车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她觉得很是羡慕。
一眼看到了最中间的季舟白,季舟白很显眼,在这很冷的日子她穿着裙子,像是墨绿色,但是穿在季舟白身上又变得更深邃一点,长长的,直到脚踝。季舟白化了妆,歪斜在李小川的摩托后座上歪歪扭扭地站着,头发编了漂亮的辫子,上身穿着一件酒红色的小外套,莫名其妙地将红配绿穿得妖冶漂亮,不知道为什么。
卢化县城在这个季节是见不到穿裙子的女人的。别说是这个季节,因着在北方,天气并不特别热,夏天也少见穿裙子的姑娘。穿裙子的只有幼儿园联欢的女孩子,仿佛改革开放之后裙子还是卢化的一种禁忌。
因此林牧从来不知道女孩子穿裙子会这样漂亮,季舟白像一朵沉稳展开的莲花,浮在一片嘈杂的泱泱的人群上,她也不嫌冷,也不怕热,大大方方,或许因为学舞蹈的原因,身段极为好看。
他们没看见马路对面提着菜兜子随便在后脑勺扎了个丸子的林牧穿着很旧的外套看了他们很久。
回家之后,林牧觉得自己有点儿病态,她一直在思索季舟白的裙子,季舟白长得漂亮,过分漂亮且不属于县城,像报刊上出现的模特似的。闭上眼,季舟白在她面前跳舞,睁开眼,季舟白的笑容浮现在眼前。
为什么她可以漂亮得那么肆无忌惮。
她想去镜子前看看自己的脸,最后却还是作罢。
那些人又热闹又欢腾,又喜悦又充实。
热闹是他们的。
林牧去隔壁的新小区找周萌萌,两人约定晚上晚饭后一起掐时间做英语卷子,做了两张卷子之后,周萌萌下楼送她。
“林牧,我听说你们班和六班打篮球的事情。”临别前,周萌萌想从林牧这里套一些消息,“你知道吗?好像说是都是那些混混的事情。”
“我们班和六班的事情这么有名?”林牧眼睛瞪大,颇有些惊讶,“怎么啦?”
“没事,就是觉得,你们班不太像那种会以班级名义出动的……”周萌萌笑笑。
“没以班级名义……只是那几个人而已。”林牧慢慢地思索着,“六班很强吗?”
“六班体育生最多了你不知道吗?”周萌萌拍拍她肩膀,“唉,我又八卦了,你也不关心这种事……明天就上学了,晚上等我哈。”
第二天清早起来,林牧感觉有些困,她以为是自己犯懒,撑着爬起来,因为精神不振被妈妈注意到了,给她带了感冒药和橘子罐头。
她生病的时候会带橘子罐头吃,因为很凉很甜能够尝出味道,小时候一直在惦记。
走之前测了一□□温,37度,并不算高。
照常打扫卫生区,天还黑着,她扫过之后感到额头发烫,拿手背碰了碰,因为手太凉了也没多大感觉,便收拾好东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