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笛。”昭阳唤道。
“奴婢在。”奉笛从角落里走了上来。
“今日晚让六郎陪本宫一同用膳。”
而在公主府的另一头,顾如泱也是一副焦头烂额之态,好在对付她的是杜咏,若还是孔蒲知之流,怕又得有小厮跑去唤昭阳来帮忙了。
顾如泱老实跪坐于蒲团上,杜咏与她面对面坐着,杜咏似笑非笑,顾如泱却是一脸无奈。
“十五年前,咱们也这样坐着。”杜咏说道。
“是的,杜大先生。”顾如泱回答道。
“还记得我教过你什么书吗?”杜咏问道。
那些年顾家旧部远逃外洋,何三思负责着船队一种往西而进,杜咏则是负责着自己,每日练字读书一样不少,且不说四书、五经,杜咏更是上至各国海战经要收集整理,又融会贯通,再一一讲给年少的顾如泱听。
“不记得了。”顾如泱挑起眉毛。
杜咏扶正眼镜,如果顾如泱真不记得了,她也成不了海上的霸主。
“当家的无需记得,学以致用了就好。”
“杜叔,别卖关子了,直接切入正题吧。”顾如泱最烦的就两件事,一是何三思催婚,二就是杜咏教书。
“古语有云……”
“能通俗些吗?”顾如泱提醒道。
杜咏盯死着顾如泱,顾如泱倒一嬉皮笑脸的看着他,对于这位当家的,他着实没个办法。
“简单来讲,虽然念归城住着的是大周皇室,但是现在大周皇室究竟是怎么样的背景你我再了解不过,在外看来念归城是君,我万世港是臣,但实则万世港与念归城现在同气连枝相互合作,你全当他们是主,我们是客,主客之间应是平等关系,主有主之道,客有客之礼。”
“那你的意思是说,明日我就不给那光孝皇帝下跪了?”顾如泱问道。
杜咏吐了口气,慢慢说道:“跪,肯定是得跪的。”
“那跪了这还是平等关系?”顾如泱反问道,眉目里却是轻蔑。
杜咏知她是故意为之,他自然有话对付:“那顾当家,这次你来念归城是与朝廷做生意还是陪昭阳公主回门的。”
“自然是回门的。”顾如泱又补充道:“二才兼得自然更好。”
“既是先回门,后生意那当家就先做好驸马之事,给丈人下跪也不是什么难看之事,至于生意之事杜某自会在背后打理。”杜咏接着道:“我们花了如此心思物力来到念归城,自然不会空手而归。”
顾如泱点点头,虽说这次回门是为了回报昭阳的信,但顾如泱也一心想让万世港在这四海有一隅之地,东有倭国,胜产铁器,西有荷兰、佛朗基、英吉利之流,西北之地安然、暹蜜各香料、木料皆是上品,唯有万世港无一产物,太平岛诸人生而为贼,除了跑海什么都不会,唯有念归城给了她希望,正如杜咏所说,这场交易她一定不会空手而归。
但正是因为这些外患,顾如泱的心里却激起了另一种不快,若说与念归城做生意自然是上上之策,但她却不想与昭阳如此功利,昭阳是个有趣之人,贵为公主却也有赤子之心,看似柔弱但又胆色过人,有些狡猾但又守得住本心,她努力适应着万世港的一切,就像一个笨拙却又鲁莽的女孩,对顾如泱来讲,这样的昭阳让她心生好感,自然更想真心相待。
“可如此下来,昭阳民会不开心吧?”顾如泱说道:“她倒是一真诚之人。”
“呵……”杜咏冷笑一声:“当家的多虑了,你与她、她与你之间什么不同,昭阳公主想要的只是她大周的昌盛,而我们只是她走的第一步棋。”
“但我是准备真诚待她的。”顾如泱并不因为是杜咏,就对自己的初心藏着捏着。
“就怕伤了当家的一片真心,还请当有的三思。”杜咏也不过多劝阻,他自知劝阻无用。
“我会注意。”顾如泱说,她也并不是愚笨之人,万世港的重责还在肩头,她也定然不会拿辛苦抢回来的基业做赌注。
日落西山,已入酉时,公主府里那些行色匆忙的幕僚们已回了房,仆从做完手上的活也都往伙房的方向汇聚而去,天空才下完了一场雨,随着太阳的落去倒是碧空万里,除了西边还残留着一抹夕阳的光辉,整个天空与大海已是同色。
顾如泱进入后院不久后也与杜咏分开,她独自朝着昭阳的院落走去,内陆的风比海风弱了不少,吹在脸上竟还有些舒服,顾如泱停下脚步往天上看去,北极星依然闪烁,在大海上无数个夜晚她都倚靠着繁星找到她应该去的地方,星空让人充盈,大海使人宁静,顾如泱突然在想,自己若不是在万世港的大当家应该是件多好的事,驾一只船,带上三五好友一路往西追逐着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