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她的出生,她的成长,她一路的坎坷和一路的幸福,有关她如何来到这个地方和自己相遇。这些她都想直到。白之彤想要问,但白之彤没有问。
白之彤曾经好奇过岚衫的出身,但那时候是出于对自己喜欢的妹妹的好奇,也是因为知道人和人交往之间需要守一定的分寸,她没有问。白之彤现在想知道,则是出于另一种心情了。如果她是远古的那种无所不能的大妖怪,她可能甚至会把自己塞回过去,从岚衫刚一出生开始就守在她身边,陪伴她经历她的一切。白之彤现在不问,是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怕问到让岚衫伤心的问题。
在白之彤胡思乱想的时候,岚衫自己先说话了:“我煲汤是跟我们福利院的院长奶奶学的手艺哦,奶奶现在年纪大了,我们几个大一点的孩子都不想她太劳累,就主动分担了院里的家务。彤彤姐姐,你真的觉得好喝吗?那我以后可以经常给你做哦!”
岚衫说着:“院里的孩子很多,分一锅汤都不能保证每个人的碗里都有肉。我是负责分发食物的那个,会偷偷地给我自己的碗里只盛菜和汤。但有时候别的孩子会瞧见,然后主动把肉往我的碗里送。——他们这么做的时候,和姐姐你刚刚的动作很像呢。”
岚衫回忆着,笑了起来。手指头在白之彤的手心戳戳点点,反手就被白之彤紧紧拉扯住了,不让她随意地动。话题已经打开了,那么接下来的交谈便变得容易了起来:“妹,你真的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啊?”
“嗯,我……”也许是因为居住在福利院的时间太长,岚衫还是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捋顺清楚要从哪里开始讲的,“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什么人,我是在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被遗弃在福利院的,院长奶奶把我抱了回去,给我起了名字,让我跟着她姓。我就在那里长大了,身边的别的孩子有来的也有走的,但也许是因为我性格不好吧,我一直在孤儿院留到十八岁,成年了,才离开,独立生活。”
岚衫这么说,白之彤就不高兴了。她的手搭在了岚衫的肩膀上,岚衫的头发披散下来,白之彤很容易地就把几丝半长的发绕在了自己的指尖。岚衫的发色乌黑,和葱白手指以及嫣红的指甲交缠到一起,顺着手指滑落,又被缠绕回去,白之彤一边玩着一边嘀咕:“哪里性格不好了,我妹这么温柔体贴,是性格最最好的!”
白之彤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岚衫的性格太内向,光是向华悦毛遂自荐都是鼓足了勇气的,因为性格问题,来来回回光被应人歌明里暗里地提点都不知道多少遍了。甚至就连白之彤自己,以前也拿岚衫的内向小开过玩笑。但一听到岚衫自我否定,她还是立刻下意识地这么说。
岚衫在白之彤的臂弯里发出了闷笑,肩膀一抖一抖地。被人护短的感觉很令人开心。
福利院不是不好,福利院里的院长、老师、孩子们和志愿者也尽量地彼此扶持,但那和真正亲密的人的感觉还是不一样。岚衫必须得承认,她曾经以为自己和福利院的人亲如家人,但仅仅是和白之彤相处的这段短短日子,就让她打破了以前的认知。以往的扶持更多地是同样无根的飘萍相互倚靠,真正的家人还要更加地亲密。
她如今和白之彤正在热恋,但热恋的火焰细慢烹煮着两个人的感情,最后汇聚成的感情,才应该是真正的“家人”的感觉呀。岚衫这么想着,慢吞吞地说:“我觉得我最近有变好哦!彤彤姐,你说是不是?比起你刚认识我的时候,我现在是不是要外向一点啦?”
她把自己的手机打开,手机屏幕上展示着聊天界面,对面正是殷冯半梦那个家伙。白之彤看着碍眼,但岚衫却把自己主动提出要添加殷冯半梦的好友这件事当成了进步的一小个台阶了。她迈了过去,回过头看着自己的足印,不禁生出欢喜。
岚衫晃了晃手机界面。
白之彤把她那只手也给摁了下去,把手机抽出来放到桌子上,然后把岚衫还自由着的这只手也捉了,两只手都牢牢攥着,这样她们两个人就都再也不能分心去做点别的事情了,只能专注在彼此身上。
岚衫絮絮叨叨地,给白之彤讲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岚衫讲得很乱,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没有顺序。说开心的,也说了不开心的。都是一些小事,很多甚至岚衫自己都已经丢在记忆的角落了,还是今天从记忆深处翻腾出来的。讲到最后,岚衫都觉得口渴了。但两只手都被捉着,她也没办法去够就在不远处的水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