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还是被这个城市所吸引,中西两种文化在这里融洽自如,殖民统治到底还是没有磨去华人骨子里的血脉。我们找了家云吞店,我怕她饿很了,其实我自己也饿,就跑去买了鱼蛋之类的小吃,边等云吞边一起吃。看来很合小颜口味,她甚至从我碗里抢了东西吃。我笑着任由她在我碗里扒拉,可能是因为在陌生的地方,两个人终于不必顾虑太多。
城市不大,我们往铜锣湾方向随意逛着街,看到什么想吃的就买一些。大年初一的下午,时光悠然,身边的人还是那个让我舍弃一切追逐的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棒?
小颜挽着我胳膊,跟我讲她高中时候第一次跟父母来香港遇到的趣事,说到高兴的地方她自己先笑起来。我一路沉默着聆听,想那时候如刚刚拉开身条的竹节一般的她,她笑我也跟着笑。
经过维多利亚公园时,天色已经开始暗淡,我牵着她的手毫不犹豫走进去,然后闭上眼睛倒着走。
走了多久我记不得了,后来小颜问我:“你在想什么呢?”
我笑:“我在想,要是Lucky在身边,一定大煞风景!”
我们在香港一直呆到初五晚上才回城。这几天做什么都漫无计划,出门随便寻个方向就出发。也去了出名的兰桂坊,点了酒听着歌,慢慢喝着。倒不至于烂醉如泥,只是微醺,却更让人沉醉。我还记得转角那里,一时间情难自禁,拥了她进怀,忘情接吻。她嘴里有酒香,我偷偷睁开眼看她,夜色让人沉醉,熏黄的灯光映来,她睫毛下的阴影都那么迷人。
这是我们在一起后,唯一一次去陌生的城市进行了五天的行程。尽管在一起住了四年,我也是在这几天才知道原来她也是逛起迪士尼会疯狂的人。原来在枕边这么久,其实对小颜的了解,也没我想象中认定的那么深。但一切不同都让我对她的感情愈深,我开始想是不是我不能再窝在那个小地方,我是不是也应该出去闯一闯,让她肩头的担子稍稍轻点。至少像这般放松,我可以在物质上也为她负担起来一部分。
对,小颜这般松弛轻快的样子,是我从没见过的。很久后,久到我们已然分开,我看到手机里存着的照片,那是小颜跟我从兰桂坊回酒店时候,从长长的台阶上往下走,她正蹦蹦哒哒一阶阶跳,被我抓拍的。
我想跟我在一起的五年,她一定很疲惫吧。因为生活中她从未流露过这么顽皮天真的姿态。所以哪怕一个人再孤苦,心里的疮口再大,我都固执地不再和过去有丝毫联系,彻底撕裂开来。没有我,想来她会活得更开怀。
然而我又担心Lucky,时常想新的主人有没有按时给它打疫苗为它驱虫,会不会因为它犯傻凶它。每每这般想,都是对自己更多折磨。每次在路上遇到异国的流浪狗,不论身上有没有吃食,都会停下脚步,摸摸它们的头,用中文跟它们唠嗑,也不管它们对我这个叽里咕噜的外文是不是能听懂。我自私想,这样应该会让Lucky过得好些,哪怕这是自欺欺人,我心里其实都是知道的。但在那情那景,我别无他法。
回家后,小颜还有段时间才开学,我却得复工了。骂骂咧咧也不顶用,该上班还得上班。我把大周要的东西给他,还附赠他另一种香水——小颜挑的,我连牌子都认不得。大周高兴极了,跟我说下班一起去接Lucky,家里有炖的肉,给我装好就等着我带走。
“好哥们儿,够意思,不枉我跑断腿给你采购齐全。”我的馋虫冒光,一天都沉浸在肉的吸引中,因而没留神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等第二天坐在办公椅上看手机,我才看见,顿时心里五味杂陈,长长叹气。
☆、第 8 章
“学姐,在香港遇到你的时候我就想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会放弃读研深造离开学校。教授说他本来想收你做这辈子的关门弟子,没想到你拿了毕业证学位证就不辞而别。一开始跟着教授读研我很不服气,可后来看了几篇你当年留下的论文,我就知道我和你的差距在哪里。学姐,教授至今还在耿耿于怀。而我觉得你身上的气息还在,不该在庸俗的生活里埋没了自己本该拥有的才华。请你联系我吧。”
这么愣头青的短信,我看罢久久无言。没错,从南丫岛回来的船上我遇到了大学时候的学妹,夏瑾。这也是当年游戏里借来守擂的账号主人。一开始我也不知这俩人是一样的,依稀只知道低我一级的有个学生十分生猛。她说的教授是主管我学年论文和毕业论文的张古汉教授,国内历史研究的泰斗级人物。我是热爱历史,可我不觉得我能入他老人家的法眼,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有一天去学生会转悠,被当时的舍友吭了上台说了几句话,等我下来被她拦住,那时候夏瑾是学生会副主席,我还以为有什么事,结果她一开口我就吓着了:“老邹,我是夏瑾。”原来有次YY吹牛,风邪不小心把她加进来,就知道我是女生,并且记住了我的声音。我对她的记忆力表达敬仰,又随意扯了两句就走了。之后游戏里打过交道,等我离开后,她考她的研,就没再联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