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晚,她们依然在沙扬住宿的旅馆进晚餐,在喝了两瓶红酒后,微醉的沙扬从手袋中掏出钱包,取出一张荷包照,递给蓝铃。
“奇怪了,你怎么有这样一张照片的?我妈妈都没有。”蓝铃吃惊地问。
沙扬没说话,就盯着蓝铃看。
“你从哪里得来的,这照片?”蓝铃问。
“我女儿。像你,是不是?”沙扬说。
“真的是你女儿?怎么长得跟我一模一样呢?”蓝铃惊异不已,“哈哈,真奇怪!”蓝铃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也是你的女儿,当然像你了!”沙扬说。
“我的女儿?”蓝铃愕然。
“就是你的女儿,是我们的女儿,我太想你了,太想你了才有了她……”沙扬眼里烧着火,流淌出来的却是泪。
“沙扬,你喝醉了。”蓝铃止了笑,垂下眼睑。
“我醉了,怎么都醒不来,蓝铃,我怎么都醒不来呵……”沙扬抓住了蓝铃的手。
蓝铃努力想把自己的手抽回去,可她抽不出来,她没想到沙扬的力气这么大。
“蓝铃,我爱你,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沙扬突然失控地大声说,两条泪河奔流直下。
一个服务生敲了敲门,沙扬才如梦方醒,赶紧松开了蓝铃的手,趴在桌子上。
蓝铃站起来,走到门边跟服务生小声说了几句,然后又把门关上了。
“沙扬,别这样。”蓝铃过来后说。
沙扬抬起头,蓝铃正站在桌旁离她一臂之遥的地方表情复杂地望着她。
“拥抱我一下,好吗?”沙扬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就拥抱一下,我不会有什么举动,绝对不会……”
蓝铃没动,沉默了几秒钟,说:“好,上飞机前,在机场上我一定拥抱你!”
沙扬没再说什么,就一个劲儿掉泪。那天晚上,她们谈了很多。沙扬问,是不是她很差劲,为什么无法得到蓝铃的爱。蓝铃说沙扬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如果她是个男人,一定要娶沙扬为妻。沙扬说,性别真的那么重要吗?我们在一起不是很默契和快乐吗?我们有那么多共同的兴趣爱好,有说不完的话题,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蓝铃说,这样志趣相投的人做朋友就很好了,何必一定要走那一条路。
“你对我真的没有冲动吗?一点都没有吗?”沙扬直视着蓝铃。
“我……”蓝铃沉吟片刻,说:“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会让我心跳、心慌、紧张。某些时候我也会很想你、为你神魂颠倒。但是我给不了你未来。所以,我们只能是朋友。”
“就是说,你也爱我,只是因为性别的原因,你才不选择我。是不是?”沙扬两眼闪着明亮的光。
“下辈子我做男人一定娶你!”蓝铃绕过了沙扬的问题。
“你们,你和他,幸福吗?”沉默了好一会儿,沙扬问。
“挺好的。我们有各自的事业,各自的生活圈和朋友圈。彼此独立,互相尊重。”
“日本男人也民主?”顿了顿,沙扬问。
“只要女人不给他□□的机会,他就民主。”蓝铃笑着说。
两天后,沙扬离开了日本,蓝铃兑现了她的诺言:在机场大厅,当着众多来往行人的面,拥抱了沙扬。
“她的拥抱很温暖,很有力。”沙扬转过头看向被阳光迷蒙了的蓝天,“现在还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温度。”
十二月中旬,天台天顶的椅子上换了主人,迷林变成了沙扬。沙扬不是平静的湖,她是动荡的,时而为海,时而为泉,时而奔流,时而静止,这个明显瘦削了的女子断断续续地跟我叙述了她的日本之旅。
3 平安夜的钟声
圣诞节后的那个周一,因为出门时啰嗦了一下,回到办公室已迟到十分钟。经过曲莉的位置时,我大吃了一惊——抬眼来看我的曲莉像一只因被野狼追逐而狂奔了三天三夜的小鹿:尖脸,削鼻,苍白晦暗,黑眼圈,浮眼袋,红眼眶,布满血丝的眼白,大而无神的呈现出棕红色的眼珠。她那么凄惶地一望,令我的心猛然下沉,随即几乎要抖出来。
“中午农家菜馆?”我低头在她耳边说。
“嗯,你去订吧。”她木然地机械应道。
这是一个忐忑不安极其难熬的上午,似乎这不是瘦削的曲莉能承受的时间。
“去到菜馆再说吧。”中午下班后出了单位门口,曲莉就先扔下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