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_作者:梵高的日光海岸(147)

  “她不是你理解的那样的,”沙扬安静了下来,“我知道我的事让她很烦恼很矛盾,她不忍心伤害我也害怕我出事,她很了解我的脾性。”沙扬转过凄楚的眼神,望向那两个明显暗淡了的十字架,“你不知道我们在一起有多相知、多默契,就算不说话,我们也能知道对方的心思。就是因为这种相知感才让我这样痴迷。我现在无路可走了,婚姻维持不下去了,娘家也不想再住了,我这只飞蛾只想再扑一次火,最后一次,最后一搏,如果不成功,我也就彻底死心了。从今以后,我,会开始另外的人生。”沙扬字正腔圆地清晰地字字轻吐,可这一串轻轻滚落的珍珠在我听来仿佛是一颗颗冰封千年的冰珠,使我自内而外生出一股寒意。

  4 最巅峰的风味

  我晃了晃头,告诉自己那是因为春夜的微寒和眼前的幽灵似的两个十字架造成的错觉,单从沙扬说的话来看,这倒是一件好事,最后一搏是为了彻底死心,也就是我所说的一次性疼痛,痛完了就可以痊愈了,从此开始新的生活,这不是很好吗?我深深吐了一口气。

  “那么,你想用什么办法?”我微笑着问沙扬。

  “哼,其实我早就黔驴技穷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沙扬自嘲地冷然一笑,看了我一眼,又转头看向樱林,然后幽幽地说:“一般的酒是越陈越香的,葡萄酒不一样,过了葡萄酒陈年的高峰期,就只有每况愈下了。女人也如此。女人迟暮,随后就逐渐人老珠黄,用贾宝玉的话说,就是由珍珠变成死珠再变成鱼眼睛。所以作为女人,要像葡萄酒一样,在适当的时间享用或被享用,才能彼此品尝出她最巅峰的风味。”

  “你打算……”我讶然哑然。

  “哈哈,出卖色相,是想说这个吧?”沙扬空洞地笑了两声,“是啊,这是最低层次的最后一招。”

  “可是,这一招只对好色之徒有效啊,蓝铃是好色之徒?”我摇了摇头,苦笑。

  “我已经没办法考虑哪个有效了,只知道这是我的最后一件,武器。”沙扬朝我调皮地露齿一笑,可这可爱的调皮远远不如她的悲伤和凄怆来得深重,让人不忍一看。

  “从本质上来说,人人都是好色之徒,因为人人皆有欲望。”沙扬接着说。

  这话似乎也对,我没言语了。

  “在性的观念上,日本是个很开放的国家,我知道蓝铃,她是个极端冷静又极端冲动的人。也许我直接一点,她就更清楚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了,我一直觉得她对我是有感觉的。”沙扬目光明亮地注视着我,好像要从我的眼里得到认同似的。

  对蓝铃的喜好,我不置可否,但就日本人性观念比较开放这点,我倒是赞同的,日本小说家的笔调大多偏黄,日本军人和慰安妇的性事是世上最龌龊最屈辱的风景,《丑陋的日本人》写尽了日本男人的好色,日本近代的“发迹”、战时的“富国强兵”及战后的“荒城重建”一半靠的是□□业,靠一批又一批日本女子到世界各地“卖身兴国”……就算在日本作家中一点都算不上黄的村上春树,他的作品里也随处充满着性和欲,那种性和欲简直到了满街满巷铺陈泛滥的程度:绝大多数的日本男孩和日本女孩对待性和□□就像对待雪糕一样,因为渴,一个夏天就可以吃上几十个品种几十根,这些男孩女孩开口闭口必谈性,跟恋人谈,跟朋友谈,跟陌生人谈……另外,互联网上日本的美女写真集历来是最火辣的,每次一不小心碰到个陷阱网站,你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们就震撼登场了……

  这么看来,说日本人的“黄”名满天下似乎也不为过,但除了“黄”日本还有许多令世人震惊的东西:日本人“性开放”的同时观念极其陈旧保守,日本人的意志较之“黄”和观念保守更令人害怕,而那个蓝铃似乎是后者……

  我不知该如何表态,也无法表态,尤其是看着沙扬那“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似的悲壮和坚定,我明白我说什么都没用。

  “你可以陪我去买几件衣服吗?”沙扬突然问。

  “现在?”我看着几乎全黑的天。

  “嗯。现在七点半,十点前一定送你回到家。”沙扬眼睛不眨地看着我,带点恳求地说,“我们这就去吃点东西,我现在只有你这样一个朋友了。”

  “好吧。”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知是有了动力还是什么的,沙扬一下子变得精神、积极起来,动作敏捷地爬下观景台,步履轻快地急速走出樱云花园,迅速发动了车子,不久车子便像一条鲸鱼一般在全速破浪前行,把路边的两排闪亮的路灯毫不含糊地往后抛洒,闪烁的灯流被拖成了两道长长的流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