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走进来时,一眼就看到坐在其中一张沙发上,正悠闲地翻着时尚杂志的古月琅。
记忆里如黑瀑一般的笔直长发在尾部烫了卷,松散地披在身后,在光线下,投出丝丝缕缕的暗红色,好吧大白天再次见到她,才发现不但是换了发型,还换了发色,整体形象跟记忆里差了好多,也难怪自己昨天第一眼看到背影时,居然完全没认出来。
杨秀走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注意到动静的古月琅合上杂志抬起头来,精致的妆容一如既往衬托着这女人的美丽大气,对她展颜一笑,细长的狐狸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笑意。
“好久不见,阿秀。”
虽然因为这人突兀地出现,预计未来会有无数的麻烦,可是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孔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毫无芥蒂的笑容,杨秀心里还是暖了暖,没好气地摇头道:“说晚了,昨晚就见过了。”
古月琅伸手翻开杨秀面前的玻璃碗盏,给她倒了杯桌上正热着的红茶,盈盈道:“那不能算,昨晚我见到的是个酒鬼。”推杯到桌沿,做了个请喝的动作,“现在坐在我面前的,清醒的阿秀,才是我们的久别重逢,来,喝一杯。”
杨秀斜眼看着她。
“你还是一点儿没变。”
古月琅已经端起了自己的茶杯,“嗯?”了一声。
“走到哪里,都要按照你的规矩、节奏来,不是这样吗,古家小姐。”
调侃的语气,并不夹杂怒气。古家小姐这称呼缘于起始时的隔阂期,现在再这样称呼,不是嘲讽,倒显得亲近,虽是这么说,杨秀也端起了玻璃杯与古月琅轻轻一碰。
“关于这一点,我从不否认。”红茶润口,淡色唇彩的薄唇多了几分湿润,放下茶杯,“你倒是变了不少。”
杨秀抬眼看她,没有说话。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这是在夸你。”古月琅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杨秀,“比以前会开玩笑多了,也比以前会穿衣服了,虽然不论哪一项都比我差了整条墨累河那么长的距离,不过好歹也是进步,值得我夸这一句。”
“……那你还是别夸了,夸得太让人难受了。”
杨秀放松了姿态向后靠倒在沙发上,闭了闭眼。
“你这趟要待多久。”
“还没定。”
“澳大利亚那边走得开?”
“愿意走就走得开,人还能被规矩压死不成。”
“果然是古月琅的风格。”
听到这一句,古月琅突然向前倾了倾身子,眯起了眼睛,“嗯,你叫我什么?”
杨秀怔了怔,第一下没反应过来,随即想起那些有的没的的事情,摇头笑起来,“你还揪着这事儿不放。”
古月琅倾得更多,依旧眯着眼睛重复上一句话,“你叫我什么?”
杨秀敏感的触觉神经突然感知到些许危险,从沙发上直起腰背,谨慎地看着古月琅,“你又要做什么?”
古月琅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隔了一会儿后,突然放松了坐回去,“算了,跟你这木头脑袋说不清楚。”
杨秀只觉刚才像被狼盯上的感觉,皱起眉头看着古月琅,没有再放松。
是了,差点就忘了,反复无常就是这女人的代名词之一,想与人轻松相处时,能让人如沐春风,下一秒,换了心情,就能让人心生怖瑟。
另一个代名词,大概就是疯狂了。
古月琅突然问道:“你眼睛好了吗。”
“没什么大碍。”
“是么……那就好,埃罗尔还蛮惦记你的,上次还跟我说起,说他跟你的咨询只做到前期,中期、后期都没做,他很惋惜,你知道的,他对你的心理变化一直都很有兴趣研究。”
“……帮我跟他说声抱歉,我应该不会去了,我最近各方面都好,应该也用不上。”
“那昨晚呢,昨晚你是喝醉了的吧,你有见到她吗?”
杨秀终于叹了口气,“月琅,我们不说这个了。”
古月琅真真切切地笑起来,为终于迫使杨秀转而达成自己的目的而笑得雀跃得意,站起身来,施施然走到杨秀身边,弯腰看着杨秀,看到杨秀终于再次露出,以往看到过无数次的、伤感又带着无奈迷茫的目光,如此熟悉。
抬起手,抚摸着坐在沙发里的人儿白皙的脸颊,如此熟悉。
手底下的人没有躲闪,表情却更加复杂,眼神里带着抗拒又不知该如何拒绝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