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院子中,一个小小的女孩侧头看过去,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托着柳氏的长子,稳稳的站在树梢上,男子借力再次纵起,稳稳的落在王家最高的建筑顶端。
距离很远,她听不到中年男子和王家长子对话,她就看着中年男子在屋顶上借力腾起,整个人像一只飞起的雄鹰,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轻功,一时间也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等到人影逐渐远去,她才以低不可闻及的声音说:“真是让人羡慕呐。”
羡慕可以像前世所看的那些武侠故事中的人一样,自由的穿梭在各处。
羡慕那个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就已经拥有了一片平坦的前程。
因为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拥有了吧。
她托着腮,望着一成不变的居所,只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的世界就变了,有时候她甚至怀疑,上苍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是为了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人生,她的人生又有何意义?
上辈子她是艺术学校绘画系的,父母都替她安排好了毕业后的工作,成为一所小学的绘画老师,因为父母都说,她生长的环境很简单,太复杂的环境她也应付不来,而且,未来她也可以这样单纯下去,因为她有两个哥哥会一直照顾着她,如果不是查出得了绝症,她本该在父母的安排下认识隔壁学校的学长,然后开始第一段青涩却充满期待和忐忑的爱情。
从发现身体不适到查出绝症也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的世界在瞬间崩塌,挣扎了没多久,她就彻底的离开了那个世界。
他垂下头,手指无意识的握成拳头。
或者,她会在这样的磋磨中,一点一点的适应这个时代,然后变成一个她自己都陌生的人,浑浑噩噩的度过这一世。
事情也一直是向着她所想的,最糟糕的方向发展的。
她似乎什么都学不会。
啪!
一块手帕丢在她的脸上。
“你秀的是什么东西?”
她拿下脸上的手帕,讷讷道:“牡丹。”
“你这秀的是牡丹吗?”绣娘的脸色阴沉,“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没好好教你,这几个月你就学成这样?!”
阿恒默默道:你还真没好好教我。
身边的丫鬟赔礼道歉:“大小姐天性驽钝,您多担待着一些便是,总不能连绣个花都不会,等长大议亲也怕会艰难。”
隐隐听到那些人的笑声。
一群丫鬟聚在一起,轻声谈笑着:“我家妹子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能帮家里做事了,你看她,整天傻傻呆呆的,话都不会说几句。”
“今天请的绣娘可是咱京城有数的双针神秀的徒孙,你知道她绣的花可是一绝,可是大小姐跟着她学了一个月,硬是啥都没学会。”
女先生是被她气走的。
那些贞烈女子传记,在她看来不过是懦弱无能的男人保护不了自己女人的情况下让自己的女人去死的恶心,也是那些被洗脑了的女子甘愿作为一件忠实的财物一样毫无尊严的东西。
她能在夏氏的责打下梗着脖子不肯学习这些废物东西分毫,这个迂腐的、捧着贞洁牌坊的女先生,当然也拿她没法。
“秋胡西仕,五年乃归,遇妻不识,心有淫思,妻执无二,归而相知,耻夫无义,遂东赴河,此段出自烈女传何处?”
“不知。”她平静的说。
戒尺打在她的手心上。
“齐宿瘤女,是为何?”
她沉默一下,然后摇摇头。
戒尺再次抽打在她的手心上,女先生挑眉:“主要所说,聘者为妻,奔女为人不齿,娶妻娶贤,无外乎容。”
她用懵懂的眼神看着女先生。
第二日,女先生重复问,她的回答依然一个样:“不知,记不得了。”
直到有一日,女先生问了她可识得书上的字,她磕磕巴巴读出的字只有十之一二时候,女先生终究直接留下一句评语:“朽木不可雕也!”
事实上,她如今已经能完整的阅读大多数书籍,那些释义她半猜半蒙如今也能猜得大半,可惜,她只能是一个驽钝平庸的人。
就像这些对她没有任何尊敬的人印象里的大小姐一样。
她才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说到底,还是怕死呢。
毕竟上辈子的愿望,就是能活下来。
第15章 生与死
柳氏第二年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她是在年宴上看到那一对双胞胎的,两个孩子玉雪可爱,柳氏一身正妻的着装,红润的脸盘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一看便是过得就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