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封长雨都没看向对方,但周身的气流翻涌,明明是在较量。
耳边的热气和威压让玉翎有些发抖。
即便她现在的实力不逊于四大鬼将,但因为换了血的缘故,不是完全的鬼体,又不是燕栖这种天生鬼血,总是受制于鬼族阶级。
她说不出话,燕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一只手指蹭着玉翎的脸颊,“即便改了你的体质,你的本质还是个人……”
“人啊,就都是弱点。”
她的利爪突然伸出来,封长雨长剑起,利爪和剑锋一个照面,刺耳的挂啦声响起,剑气和鬼锋激起的光芒也极具威力,玉翎虽然被封长雨拉了一把免去了利爪的一击,却还是受了重创。
换血之后的弊病在此刻冒了出来,她肺腑焦灼,痛得睁不开眼。
像是血液受到召唤,都争先恐后地要冲出肌肤,她觉得自己满脸热液体,摇摇欲坠地站在一边伸手一摸,脸上都是血。
从肌肤往外汩汩地冒出来。
和封长雨交战的燕栖笑得猖狂,“我早说过,你有了力量就必须要付出代价,你啊,始终是我一个失败的作品……”
她的声音难听至极,口气却很兴奋,癫狂中又带着惺惺作态的失望,“当年你可是说要那个人付出代价的……怎么,这么多年过了,又舍不得了?”
这字字句句刺在玉翎的身上,她无话可说。
反倒是那边的温玄清冲了过来,抱住了这个浑身冒血的故人。
“翎妹!玉翎!”
温玄清的身上始终有一股青草香,玉翎突然想到了幼年时自己曾经在院子里看到过的一只灰毛兔子。
她抱过,很喜欢兔子松软的毛,也情不自禁地拿脸蹭了蹭对方的毛。
可惜她转头去拿萝卜,兔子就跑了。
后来和玄清哥哥说起,玄清哥哥却脸色通红地让她别再说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不等我?为什么当初要走?”
温玄清月白的修袍被玉翎身上的血染红,当年的杏眸姑娘眼神无光,不复记忆里的灵动,也没去看温玄清。
这些问题她都不想回答了。
她还是觉得自己没有错。
她不喜欢温玄清和祁无今的亲近,却又很难开口,她又没去伤害对方,只是一走了之而已。
以为可以获得力量,再和对方比肩,但遇到的人是魔鬼,她也没得选择,想着万一呢。
万一啊。
但路一旦选择了,就没办法回头了。
偶尔会想念玉清阙的时光,但更多的时候是想念和温玄清幼年为邻的日子。
那时候年少不知愁滋味,也不懂情为什么那么多怨怼,只是单纯地想要亲近,能再靠近一些便好了。
如果……
如果当年她没有上玉清阙,没有恰好被选上,是不是可以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温玄清得不到回答,他的眼泪滴在玉翎的眉间,冲淡了一丝血迹。
玉翎被这沉重的一滴泪惊醒一般,看了温玄清一眼。
但她视线模糊,看到的只是一个朦胧的影子。
泡影一般。
如同换血那些日子里的幻象,后来成为翎司带着鬼兵杀人冒出来的一个旧影。
麻木了太多年,都快忘了初衷。
她做了很多事,杀人是小事,挑拨道盟的关系是小事,所有都不值得一提,坏就坏了。
但她却还记得藏在鬼王身体里那个灵魂,在无数次间隙里喊她玉翎,而不是鬼兵们森森的一句“翎司”。
“万……万箴纸在东……东民巷二十六户的……的那个……兔笼……笼子底下……”
她的手抓住温玄清的胳膊,像是用了最后一口气,残喘轻轻,温玄清勉强才能听清。
却没留下半句关于他们二人之间的解释与回答。
一生到头,想着要坏就坏个彻底,但终究还是怀揣了几分心软。
温玄清眼睁睁地看着怀里的人没了气息。
他体内的妖脉因为强烈的情绪波动而震动,那边和封长雨缠战的燕栖咦了一声,“这股气息……”
她又笑了起来。
还笑出了眼泪,她看向面前和她拥有一张面孔的胞妹,“妹妹,你的师门还真有意思,妖鬼照单全收啊……”
那边还处在巨大震撼的弟子们听到这句面色更加惨白。
温玄清放下玉翎的尸体,他攻向燕栖,对方却旋身躲过,没有再要纠缠的意思,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