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着说着,忽然又感慨这世道不公,话题一下扯远,不多时就付账离开。
等俩人走远,从那茶馆里走出来一女子,头戴斗笠,身着白底红裳,体态纤瘦,步履轻盈。她走的并不如何快,可不多时,就消失在闹市之中。
过了许久,红衣女子又从巷子另一头走出,趁着无人注意,她纵身一跃,直接跳上了面前大宅屋顶,然后她就不动了,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街道。往来的人很多,可却没有她熟悉的身影。
九卿回来这庆云县已有两日,她并未贸贸然前去元府,反而是终日斗笠覆面,在这街头巷尾最是消息灵通之处奔走。
其实根本用不了两天,庆云县也就是这么点大的地方。比起周边县城苦苦挣扎于温饱,要富足不少。可人啊,吃饱喝足了就想乐乐。于是屁大点儿事,就被抬出来上纲上线,人人奔走相告,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元府女婿携宝潜逃,元家小姐疯病又深。
九卿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悔恨。
欣慰的是,那段困扰着元绣的往事,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或者说被更为重要的事情压倒,让她挣脱了束缚,竟然踏出元府大门,上街了。悔恨的是,众人口中的疯病加深,似乎确有其事。
当初她携宝离开,不是不愧疚的,可一边是恩重如山的师父,一边是相识没有多久的假娘子,孰轻孰重,似乎是一目了然。
这让她回到庆云县后,甚至不敢踏足元府所在的这条街,每日只敢徘徊在附近,听来往行人的流言碎语,以期了解她近况如何。但越听,心里越是不安,终于按捺不住,决定亲眼看看。
归还了这玉,我便离开。
来庆云县的路上,九卿对自己如是说道。
此刻,她坐在屋檐上,望着对面的元府,手里却仍旧不自知的摩挲着那块早该归还入元府的美玉,再次暗自喃喃。
毕竟是我负她骗她,我就看看她近况,若是不小心刺激了病情,只怕适得其反。只等时机一到,我就还玉离开。
这么说着,也就信了这番话,慢慢地平复了内心的那种躁动和不安。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原本热闹的街道静了下去,没过多久,慢慢驶来一辆华美的马车,踢踢踏踏地在元府面前停了下来。
九卿心中一震,顿时打起了精神。
“快来人!”
马车上跳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快去搬一张小凳子来,原先马车上那张给砸坏了,小姐马上就要下车了。”
“搬张矮脚凳来——”
门童刚朝着大门内叫了声,就看到马车帘子突然被人粗暴地掀开,一道人影直接跳下了马车。
“有什么好麻烦的,你既然能下车,我还不成了?”
女子一身略显得繁复的大红衣裳,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宛如火焰一般,几乎要灼伤人的视线。
原先一头披在肩上的乌黑秀发,此刻却束了起来。
她说话的时候,很冷。就好像冰渣子扑面而来,又带着点狠。
红玉吓得不敢说话,慌忙低下头去。
“不敢。”
元绣重重哼了一声,提步朝着大门走去。在要迈入大门的那一刻,忽的停了下来。就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她扭头朝身后看去。
“小姐?”红玉跟在元绣身后,见她回头,也跟着转头。可元府对面,除了高墙飞檐上堆着的薄薄白雪外,还能有什么?
元绣缩在宽袖中的手指,攥了攥衣袖,没有出声搭理红玉。她盯着那屋檐,沉默良久,很快便甩着袖子匆匆离去。身后茫然不已的红玉慌忙跟上,门外提心吊胆的门童长松了口气。
其中一人摸着额头对同伴念叨,“这日子可真不是人过的。”
另一个人应道,“可不是!也不晓得那姑爷为何跑了,小姐这病又不是一日两日。要受不了就不该来,给了颗甜枣又给人一掌,弄得小姐变了个人似的,简直混账!”
“那种人还叫什么姑爷,我要见着他,非得揍他一顿,一泄心头之气不可!”他话刚说完,忽然见身前同伴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晃了他两下,才奇怪道,“你怎么不说话了,见鬼了吗?”
“我好像看到一道影子,飘过去啦。”
“你别吓我!青天白日,哪会有鬼!”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元府的大门就紧紧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