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倒真是物是人非。
安楠楠突然想起安宁曾经写在博客的上的文字,那是毕业第二年的七夕,安楠楠准备出国的事儿,工作忙得一塌糊涂,而安宁第一次去看过草原。
春天的大河没有水
找个漂亮姑娘,躺在满是石头的河沿儿上谈恋爱
头顶着蓝天白云
我的羊在刚冒出尖儿的草地上吃草
一定要找个穿绿色裙子的姑娘
她一定不会嫌弃我是个放羊的
过了八月大河涨满了水
我和我爱的绿裙子姑娘只好分手
我的羊吃够了野花,还有婆婆丁
这个月它们就只是站着
对于姑娘,我和羊一样
说起理想,羊跟我一样
安楠楠也没想到自己能完全记得那些内容,当时看见只是介意,安宁是不是真的找到了个绿裙子姑娘。
雷声轰隆轰隆,满不难烦似的。下山的步子踩的飞快,像是逃走一般。要下雨了。安楠楠的安宁最喜欢下雨天,确切地说是曾经最喜欢。更喜欢下雨的时候看见惊慌躲雨的人群,哪怕自己也正在淋雨。
终于见到了安彦,在酒店的大厅。和他姐姐不同,他脸上没有一点儿阴郁,眼睛里嘴角上都是笑意。他比他姐姐长的还好看,更清秀。棱角柔和,眼睛更是温柔。脸的形状,甚至嘴唇弯曲的弧度,高挑的个子,他和安宁真像。只是看起来安彦比安宁开朗得多,事实上也是。他们两个也许该是生错了性别。
安楠楠不自觉就出了神,坐在对面眼睛里都带着笑的人怎么就不是她呢
“我是我家里少有的正常人,呵呵,唯一的正常人了。我妈一直对我爸的行踪讳莫如深,安宁呢,你知道的!“看着安楠楠红肿的眼睛,安彦真的是打心底觉得她也挺可怜,于是出言安慰道“对她来说,这是解脱。她过的太拧巴了。你别自责,也别太难过…”
安楠楠不知说什么好。
“安宁从小心事就重,“安彦吐出烟圈儿,它们飘呀飘呀就散了,“她那会儿接受了一年多的治疗,恢复很快,状态也很好,都以为就没事儿了。想想也是,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恢复了。我妈乐得赶紧送她去学校不用天天看大夫,安宁就挑了所离家比较远的,一年回家两次···多半也是为了躲着······“
他从包里拿出来个袋子,有个小小的首饰盒。
“估摸着这是给你的。她自己磨的,手被刀子割破好几回,就她那做手工的手艺,估计就因为这个才没敢送你···”安彦把首饰盒推到桌子上,顺手喝了口水,“姐姐你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你不知道,安宁时不时地会提到你,又避开和你有关的话题。知道你订婚的时候,她好一阵失魂落魄,莫名其妙地怒气冲天,隔着电脑屏幕都能感觉她的火气···我原来以为你们在一起了,后来才知道是她单相思···她好像总干这事儿!哦,也不是总,两次而已。“
安楠楠大概知道那个第一次的相思,她的初恋是初中的班长还是什么人,写了告白信却被羞辱。安宁讲那个故事时候风轻云淡,感觉像是她不在意了。
打开盒子,安楠楠好不容易稍稍平复的心再次动摇了,泪水噼里啪啦地砸在桌子上,收不住。安彦唉了一声儿,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轻声劝慰,“没事儿,没事儿“。
一颗温润坚实的菩提根种子打磨雕琢成骰子形状,点数是洞,歪歪斜斜的,不对称,也不和谐,像是出自她之手。她的手,纤细,不过只是看似灵巧。提得动重物却做不来精细活儿。骰子紧紧地把一颗血滴子似的红豆包在身体里,不忍心放手似的。两旁各七颗红豆串在一起,紧紧挨靠着。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从前听安宁第一次念这首诗,是大学时候的暑假,也是七夕的晚上。那会儿柳怀玉还见天地缠着安宁,说不上嫉妒还是吃醋,安楠楠特意一整天都电话缠着安宁,不给柳怀玉留一点儿缝隙。上弦月,几片云朵欲遮还羞。安楠楠抬头想找安宁说的上弦月,天上乌压压的云,地上亮闪闪的光。她和她明明头顶着同一片天空,安楠楠却看不见她眼里的风景。
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
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安宁幽幽地念诗,末了,笑着问,“你懂吗这入骨的相思是什么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