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奕虽是大家公子,但那也个习武之人,而非柔弱无力的病秧子。可怪的是,他不过才跟了三人半日,就觉双脚无力。
他一咬牙,意识愈发恍惚,之后竟“噗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姐姐,他倒了。”
白棠顿住脚步,用竹竿戳了戳如尸的吕奕。她环顾周遭,林中已变得昏昏暗暗,渐渐起了雾,要是再走走不出去,今夜就要歇这儿了。
秋颜宁蹲身查探,面色一凝,道:“是中毒。”
“这是怎么回事?”
白棠听罢也蹲下,查看吕奕的腿与手,见他脚踝上净是抓痕,那密密麻麻的抓痕发青发紫!这乍一看怪有些慎人,吓得她撩起裙袜看。
好在安然无恙。
三人停留一阵,赶忙拖着吕奕这厮就往前走,待到天快黑尽时,这才瞧见不远处一座古城。
这古城孤零零,土砌的矮墙许久未曾修缮,显得有些残破,是人几个垫脚就能翻进去,这样的城墙不知见过多少,对此倒也不奇怪。只是树林野长,四处杂草丛生,竟连条路有没有,如此看来这城竟像与世隔绝。
不容多想,三人进城。
走入城中,着城中景象全然不似外头的破旧,灯笼如彩,四处是竹楼木楼,气氛热闹得很。只是当地没有客栈,百姓又怕生,见她们是外乡人都不肯留。无奈,三人只得暂居最东的神庙。
那神庙也不知是拜的什么神仙,看模样是荒废已久了。庙里蛛网一堆,积灰也厚。二人将此处收拾了片刻,这才将吕奕扔在地上看腿,哪料短短时间里却紫了半截。
二人见了面色微变,忙替他上药。
白棠“啧啧”几声,道:“这人真傻,脚踝露着,怕不是想被蛇咬!”
秋颜宁笑道:“罢了,豫国不比沧国。”
“这倒是。”
白棠点头,只怕这豫国是东秘最难走的一段了。
想着,她又问:“你怎么留下他了?”
秋颜宁道:“你仔细看他。”
“哦?他确实不凡,有灵光护体。”
白棠侧目,视线落在吕奕身上。过了半晌,她“咦”了一声,惊呼道:“我们怎会与他有缘?”
她越看越觉得这厮亲切,好似亲人一样,但这股感觉一冒出,她便打了个寒颤,更加嫌弃这人了。
秋颜宁轻轻摇头,叹道:“说不清。”
白棠却嘟囔:“天赋再好又如何?他是颗凡俗的心,竟然赌我们!”
秋颜宁道:“他是要好好磨练一番。”
吕奕与宁以泽是一类人。聪明、狡诈、脾气傲、玩世不恭,二者看似性子相似,但实则截然不同。宁以泽吊儿郎当,但心中正气凛然,许多事参得透,放得下,心境豁然。与之相比,吕奕要自私功利,心底有偏念,事事利益当前。
人非圣贤,这些算不得什么大缺点。私心是人都存,她、白棠,或是戚念都有。吕奕分明有颗武痴之心,但偏偏显得格格不入。
试问吕奕为何要跟着她们?自然是他赌前途大于在师部家,关键在于他放不下。
当初,她一眼就看出吕奕心中有结。
“小棠,你施术吧。”
过了许久,秋颜宁才道。
“好。”
白棠懂她话中之意。
……
“奕公子果然是聪明过人。”
“我怎么了?”
吕奕睁开眼,喃喃道。他环顾周遭,却见在私塾中,这私塾是专为师部家小辈设立,每日都要到这听读。
他皱眉。发觉手刺痛又痒,低头一看小手红肿有些脓,原来是生了冻疮。
此时他大概才六岁的年纪,矮矮瘦瘦,衣衫虽旧倒也干净。
“师部弈?”
吕奕怔怔盯着自己手指,夫子老头似是不满他这态度,点名又唤了他一声。他这才反应过来,作揖谦谢。
老头见状面色稍缓,将一支紫毫赠予了他。
吕奕的笔前几日被哥哥折了,眼下正缺,尤其是这紫毫意义非凡。师部家向来如此,庶子唯有出众才有好待遇,但这势必会招引嫡子嫉妒。
但年幼的吕奕并未想那么多,他是头一次被夸,拿来书卷紫毫便一路小跑回住处,小脸激动得通红。
“娘!娘!”
他连唤几声,望着正在浆洗衣裳的妇人。那人已有了几丝白发,常年劳作显得有些老态,但模样有些美;尤其是那对眉眼,生得极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