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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渐大,平京笼罩于烟雨中,白气茫茫,一股湿气扑鼻。
侍卫守着大门,百无聊赖。二人只耷拉了一下眼皮,却见他们大小姐发丝披散怀抱着小丫鬟一脚踢开门,如一道白影极快略过。
挠了挠头,二人面面相觑,双目瞪大。且不说这朱红大门十分沉重,需两个大汉才能推开,就说这风风火火的模样,奔放的行举,二人这实在搞不懂大小姐这又是在闹哪出。
一人道:“小少爷方才正要找大小姐,不如叫哪位兄弟去告知一句?”
另一人默默点头,也不知还说什么。
“兰心。”
兰心将娇贵的花草搬入花房,目光略呆,将手伸出屋外,她正苦着脸,正待她在屋里转悠,见秋颜宁抱着白棠进屋。
兰心打了个机灵,探出脑袋:“小姐您回来啦?”
“去小棠屋里拿些干爽的衣物来。”秋颜宁浑身滴水,将白棠放在床上,撩了下鬓角的几缕发丝,轻声道:“顺便叫人把李大夫……”
话说一半,她垂眸望着白棠露出的半截小腿,原本是白白净净,可却布满了青紫的细痕,顿时眼含严色,改口道:“罢了。”
兰心手忙脚乱,嘴里还愣愣问:“小姐,小棠妹妹怎么了?”
“落水了,快去吧。”秋颜宁道。
兰心慌了一下,连头也不点,赶紧跑去取衣物。兰心大丫头虽有时傻愣愣,但大事还是能分清几件,平日白棠又待她不错,哪里还有心发呆。
秋颜宁查探着白棠双腿的勒痕,她面色微凝,这丫头忽然昏倒绝非溺水所至。这几日往连心湖跑了几路,自然不是为了清净,她是在等,等那鬼祟现身。
只是——
她垂眼望向勒红发颤的双手,那鬼祟力气好生大,为拉白棠上岸,她近几日的修行积累一下竟全被消耗殆尽了。
“真不愧是主仆,主子发蠢掉水里,连丫头也是。果真是物以类聚!”
身后,又传来一道少年的嗤笑。
回首望去,只见秋景铄依靠在门框旁,他手中晃着折扇,棕瞳里净是苛刻,与秋锦眠相像的俊颜上挂着几丝冷笑。
秋颜宁可没闲暇陪秋景铄,随意回了一句便下逐客令:“无事就退了吧。”
秋景铄“嘿”了一声,反倒上前几步:“本少爷还就不走了!”
秋颜宁眼神古怪,勾唇轻笑道:“我弟原来是这种人。看来景铄很喜欢看女子换衣啊?”
“你,你胡说什么!”
秋景铄瞄了一眼湿透的秋颜宁,又瞥了眼白腿外露的白棠,一青涩少年郎,虽年纪尚小却也到情窦初开的年纪,哪里受得了这刺激。
他一时招架不住,面露羞赧,涨红着脸摔门而出。
刚踏出门槛,秋景铄又迟疑,缓声说道:“今日三王子到家中做客,爹爹与大哥也在。”
换作以前,秋景铄是断然不会跑来提醒她的,她心知这小子是一番好意。三王子、父亲、兄长,她上辈子就是围绕这三人而活。认可、爱情、关心,重活一次她这才恍然,原来这三样求而不得的感□□,有多无关紧要。
秋颜宁心竟平淡,暗自自嘲,听罢也不以为然,只是应了声:“知道了。”
秋景铄哼道:“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再未传来声音,门被轻合上。
方才的话说便忘,想法随即也抛忘的九霄云外,秋颜宁小心翼翼解开白棠的外衣,低头替她脱下层层衣物,直到最后一层。
她动作顿了顿,手触碰到白棠细瘦手臂上的绷带。
她与白棠相处多年,却从未听她认真提起过这绷带之事,每次不过是敷衍:小时贪玩弄伤,有疤难看诸如此类,也不曾真见过这疤痕。
犹豫几息,秋颜宁轻轻拉开绷带,那绷带一层又一层,缠了好几层,待她抽完绷带,饶是心里有底,可当她亲眼所见却仍不由令一惊。
她默然了许久,感叹:兴许,这丫头从不露手臂是怕吓着她……
替白棠换下湿透的衣物,擦干发丝,秋颜宁这才换上衣服,她坐到床前,伸手很是轻柔本想摸头,只是她刚触碰到几下,却听白棠哭腔。
“阿姐。”
白棠抓住秋颜宁的手,口中又念叨了几句。
秋颜宁愣一下,后深深叹了口气,平静的内心竟开始动摇,不由生出几分心疼。她活了半辈子,白棠在身边时,她极少见这丫头露出过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