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接近太过缓慢,沉蔻早已有所察觉。她唇角攀染了十足笑意,指尖绕着身前裴真意的衣摆,一圈又一圈地等待。
直到亲密相接的那一刻,裴真意才感到了此间一切的真实。像是始终追逐着的、缥缈如光的那只袖蝶终于停下了无止境的翻飞,终于停落在了她指尖,绚烂的侧翼就在她眼前开合翕张。
在这样的昏暗夜色之中,这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光。
心间的怦动越发急不可耐,她撑在沉蔻腿侧的手探寻着摸索,很快找到了沉蔻的指尖,一时十指交缠,紧握不放。
沉蔻察觉到了裴真意的这份冲动,一时也毫不掩饰地微微扬起了腰身,朝裴真意身上贴去。
裴真意要牵手,她便将手递上去,将十指都分开任她纠缠。裴真意要搂她,她便朝她严丝合缝地靠近,脊背都放软下来任凭揉按。
一切听凭她意,予取予求。
这份喜欢的心意分明全新而多待探索,但对于沉蔻而言,却像是由来已久。
说是依恋也好,说是痴迷也罢,如今不论是容貌、是声音,是风姿还是灵魂,只要是裴真意所拥有的一切,她早就为之沦陷而不可脱。
她所爱慕之人,是世间难寻的珍宝。
她经行过尸骨遍野的泥犁之地,也曾在晦暗无比的腥湿岸边徘徊,但到了头,她却仍旧是那般清雅仙绝,不染尘埃。
出淤不染,通直无双。柔而非弱,纤且挺拔。
这样的存在便像是迷蒙红尘之中的一束明光,那明光落入了沉蔻手心,让她为之喟叹。
这便是再无可动摇、不可抗拒的喜欢。
想着,沉蔻更加难舍难分地勾住了裴真意的脖颈,将她带倒了下来,齿尖轻轻咬住了裴真意下唇。
受血脉里最为天然的野性指使,沉蔻下意识而很轻易地接受了裴真意的一切触碰。
反倒是裴真意,在被沉蔻带着、压在了沉蔻身上后,却出现了一丝的清醒。
在做什么
她看着眼前看不清的人面,听着沉蔻似有若无的紊乱吐息声,一时微微愣怔。
到底是有着踏不过的心结,那心结一度让她连稍显裸露的密戏图都不可观摩,更遑论在这样目不能视的昏暗之中,耳边传来了旧日依稀的摩挲声。
裴真意心下一面觉得万分对不起沉蔻,一面却又感到了庞然而无可抗拒的心间狂澜,一时便讷讷地停住了动作,眨了眨眼。
那一滴温热的泪落入了沉蔻睁着的眼中,又很快从沉蔻的眼角滑落,没入鬓间。
“怎么了”沉蔻没料到她居然能在这种时候流泪,一时心下也并不知道究竟哪里是否有了差池,便语调里夹杂了几分急切“裴真意,不要哭啊。”
她这声音分明已经攀染了七分情潮,比往日里还要多了几分妖冶。
裴真意强忍着那不知何处袭来的颤栗感,伸手搂住了她,不再同她交换那个漫长的吻。
“无事对不起。”她抬手勾去了那一点零星的泪,在沉蔻颈间吸了吸气。
这一点沾染了隐约哭腔的语调让沉蔻感到措手不及,但静默片刻后,她很快想起了什么。
“我去点灯。”
说着,她便捏了捏裴真意的肩,伸长了纤细的腿,凭着记忆两步迈到了灯台边,窸窸窣窣了好半晌,将那一丝如豆的灯火点亮。
微光升起的那一刹那,她看见裴真意正坐在床沿,衣衫半褪间垂着眼睫,神态好不可怜。
这模样,平日可是谁都没有见过。沉蔻一时捂住了心口,睁大了眼睛,心间泛起了更加无可抑制的情潮。
须臾沉默间灯芯微微噼剥,裴真意适应了这光线,也调整好了心间神思,一时再抬眸时,看向沉蔻的目光便是全胜往常的迷离。
是了,不论如何,那心结解与不解都再不作数。只有眼前之人、眼前无瑕而至柔的莹莹之玉不可辜负。
一时微光流淌,夜色伊始。
30.鱼水浮欢
五月观荷, 夏意正浓。
光晤湖位于朝中之南、懋陵之东,分为流泽与雾泽两大泽,泽中之水如泾渭分明,一清一浊, 一高一低。
雾泽浑浊而多莲,莲田之下游鱼穿行, 莲田之上飞鸟巡回, 夏风习习, 温而不炙。泛舟其上,白昼可见于莲叶之隙中水天一色, 暮时能观莲瓣重重下星月沉水, 其间雾意缥缈, 绝景无双。
的确是朝中再难得的佳境。裴真意只是看了一眼, 便立刻租下了雾泽边的小院, 同沉蔻住进了那院中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