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宇晞又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对于秦晖的说法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对了,甲丙,”秦晖突然像捉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抬起了头,“甲丙应当也是瞧见那封信了的,去信中地址的时候,他应当跟在微臣身后吧?”
“嗯。”甲丙啊,的确,他被封口前的最后一次汇报,与秦晖所言大同小异。贺宇晞思忖着。如若他们所说为真,那么,这一封信箭是谁射来的?更重要的,这场绑架是何人所为,又是冲何而来?
“那剑宗之事呢?”贺宇晞暂时放下了这一茬,“秦兄可是办妥了?”
“这……”秦晖又低回了脑袋,“剑宗少宗主于大会途中突然遇刺身亡,剑宗从那刻起便将一切外人拒之门外,我打出了殿下您的名号,将您的意思隐晦地说明了,却也只是……被剑宗宗主一句话打发了。”
“何话?”
“‘殿下相助之恩,朝某无以为报,只得与殿下分享一个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影门门主姜唐并非老门主亲子,似乎是京城富贵人家出身。’”
“姜唐?京城人?”贺宇晞摸着下巴,仔细地在记忆里搜索着这个名字。许久,转过身来到一侧茶座旁,一边自斟自饮着,一边用着种闲聊的口气问秦晖道,“说来,若论祖籍,秦兄你也是个地道的京城出身呐?”挥了挥手,示意秦晖坐过去。
“不敢。”秦晖从善如流地坐在对面,很干脆地回答了贺宇晞的问题,“微臣是家父的遗腹子,生于长于荆州,从未见过家父,十五岁前也从未踏入过京城。若不是殿下您的提携,微臣根本无法站在此处,更不用谈归宗庙,以秦家独子的身份任大理寺少卿了。”
“秦家独子。”贺宇晞饶有兴趣地咀嚼着这四个字,“孤记得,当年,卫尚书卫大人似乎是以秦卿养子身份入仕的,卫大人曾是冀王叔的贴身侍卫,而冀王叔的母妃秦太妃乃秦卿的胞妹。”抬起目光,期待着秦晖的接话。
秦晖并未让他失望,“殿下没有记错。家父前脚尸骨未寒,”他黑着脸,却不知脸是因何而黑,“口口声声唤家父一声舅舅的冀王殿下,竟然将流落在外的家母与腹中胎儿置之不理,直接将贴身侍卫记在了家父名下……”咔嚓,捏在掌心中的茶杯出了条裂缝。秦晖脸色一变,连忙跪行后退几步,伏下身,“微臣……”
“诶诶诶,”贺宇晞恰到好处地拦住了秦晖的动作,“不就是个茶杯吗?旁人看起来是珍贵稀有了些,于孤来说,却与那客栈里使得无甚区别,秦兄无需大惊小怪。至于秦兄方才所言之事,说到底,也都是秦兄自己的家事。孤是什么人?怎会如此荒唐地给这闲聊扣上个冒犯皇室之罪?为人在世,怎会没有些家事、难事、心里事、憋屈事?孤懂,秦兄放心便是。”
“微臣……”
“来来来,”又打断了秦晖,“孤以茶代酒,敬秦兄一杯,就当庆祝秦兄的近日之喜了。”
……
半个时辰后,踏出宫门的秦晖不自在地搓了搓藏在袖子中的手。
虽说是为了不失太子信任的权宜之计,但像方才那般诋毁将自己一泡屎一把尿养大的阿爹阿娘,秦晖心里是说难受有多难受的。
若是让小露露晓得了自己今日在太子面前说的话,若是让身为冀王殿下本尊的阿爹晓得,若是让论护短绝对乃天下第一的阿娘晓得……
难得的冬日艳阳天,秦晖却在艳阳下缩着脖子发了个抖。
。。。
与此同时,东宫书房内。
“甲丁!”
“在!”一个面容全然不同于甲丙,里子却丝毫未变的黑衣人。
“我要你查的,可是查出了什么?”
“是!”一声应后,甲丁,又或者说是石柿,凑到了贺宇晞耳边。
片刻。
“你确定?”贺宇晞的眉心中拂过一股戾气。
“千真万确,属下亲耳听到。”
听到这不待半点含糊的确定,贺宇晞久久地沉默着,目光不知停在了何处。许久,“你下去罢,”顿了顿,在黑衣人消失前又补充道,“派人去查查影门门主——姜唐这号人物。”
“是!”黑人消失了。
将茶杯扔在案上,贺宇晞面色狰狞地站起了身。
“六指公主。”
“平王在陛下面前提到了六指公主。”
“他说,绑架公主殿下之人反复问到了六指公主。”
从暗卫口中听到的话,不断地在贺宇晞耳边循环着,一同重复着的,还有秦晖口中那自燃的信纸与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