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瞳不记得师父说过什么、问过什么,她只记得,她承认了私自放走暗杀目标之事。她记得,她在坦白完一切后便像倔牛一样一声不吭、专心等起了死,可师父却只是砍下了她的两根第六指,将她关入了地牢。
一同被关入地牢的,还有师父的女儿欧雪目。原因是她包庇了冷瞳,替冷瞳求了情。
十指连心,哪怕丢的是“多余”的六指,可那痛也是常人难以承受的。冷瞳没有痛呼、没有哭泣,可她却是痛晕了的,她就那样没吃没喝的,在地牢里迷迷糊糊地度过了无论是于影门还是于暗阁来说,都极为重要的几日,同时,也躲过了一些本来已经悄悄靠近着她的厄运。
她记得,在迷迷糊糊中,耳边断断续续出现过师父、雪目还有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他们的语气中都带着愤怒、带着焦急;她又记得,那个陌生的女子好像在她的耳边问过些什么,可她却并未来得及听清问话的内容,便再次陷入了昏迷。
等冷瞳醒来时,她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阿娘的遗物不见了,那是一个血色玉佩,而现在,它被换成了一双骨哨,一双冷瞳一眼便看出源于自己被砍下的六指的骨哨。
醒来后变了的,不仅仅是冷瞳,还有欧氏姐弟、暗阁乃至整个影门。暗阁的欧阁主不知被何人刺杀在了书房,欧氏姐弟从暗阁的掌上明珠沦落为了无依无靠的孤儿。而三绝中的蚀骨则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直接越过阁中众人成了新任阁主。与此同时,影门老门主无故将门主之位传给了一个往日都不曾听说过的养子——姜唐。
从那以后,本乃无情之地的暗阁,便连最后一丝同门之情都丧失了。
后来,冷瞳才晓得,师父的死与雾面脱不了干系,而师父当初将自己与雪目打入地牢,理由也并不像表面上那般纯粹。再后来,她又晓得了,那陌生女子与师父有仇,可她却又不知为何受了师父之托,要带欧氏姐弟离开暗阁,但欧氏姐弟拒绝了。
直到今日,冷瞳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陌生女子,或许与她自己身上被朝露一直盯着的东西,有着莫大的关系。
玉佩,会是那枚玉佩吗?阿娘生前从不离身,却又从不会让外人瞧见的,少有的名贵物什,那个血色的玉佩?
。。。
朝渤帆离开冷瞳的房间后,直接去到了位于后花园的凉亭。
“如何?她的毒可是解了?”韩双雪从棋盘中抬起了头。
“毒素已尽,再修养几日便无大碍。”朝渤帆答道。
“如此便好,看来影门这生意人的名号还当真不是盖的。”回答的人,是捏着白子的朝露,“对了,婧雨阿娘之事可有查出些什么?”
“查到了一个村子。”朝渤帆说着,将一个折子放在了案上。
朝露拿起折子翻看了一会儿后,道:“嗯,晓得了,我到时寻个时间自己去瞧瞧。辛苦你了,去休息吧。”
“嗯。”一礼后,朝渤帆离开了。
“那姓冷……”
“我喝药,喝药还不成吗?”朝露打断了韩双雪的话,她屏住呼吸一口气灌下了案上的黑褐色汤药,好像如此做便能堵住韩双雪的嘴似的,“啊……这什么鬼……”只可惜,被苦得半天说不出话的人,是她自己。
“阿姐你啊……”韩双雪叹了口气,却也没再继续了。
毕竟,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说与不说,并无差别。
只愿事态不会向最糟的方向发展。
第21章 第 21 章
“殿下。”一个亲王侍卫模样的人跪在了刚到灵州没几日的平王贺宇澎脚边。
“如何?”贺宇澎从书卷中抬起了头,“从那被烧毁的客栈中宁源的房间里寻到的信,可还能复原?”
“属下无能,”男子低下了头,“属下用尽所有法子,也只复原出三个字:‘六’‘公主’。”说着,男子用双手将一张贴有东西的纸举在了头顶。
“这怪不得你,这信应该是被刻意销毁的,但刺客的出现反倒阴差阳错地让它没能来得及被烧尽,留下了些难以辨识的残骸。若它当真能被完全复原,本王反倒该怀疑这信的真假了。”贺宇澎放下书卷,接过纸张,目光却依旧停在侍卫的身上,“你怎么看,这三个字,‘六公主’。我朝的大长公主、长公主、公主全部加起来,也只有四人,这‘六公主’……”说着,他将纸张摆到了男子面前。
“属下认为,信中指的应当不是‘六公主’,因为‘六’字的碎片与‘公主’二字无法拼接,中间应当还有别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