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众人稍稍松懈的当口,那一身正气的振威校尉却是一抬手,随他下来的十几个军士顿时反水。在其余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将原本的同袍捂着嘴抹了脖子。然后这些前一刻还在守城的将士,在下一刻亲手打开了边城厚重的城门!
“轰隆隆”的声音仿若惊雷,在这寂静的夜色中传出老远。
等到今晚负责城门守卫的宁远将军发现不对带人过来,哪里还来得及?城外等了一日的胡人大军当即打马出现,然后蜂拥着冲入了城门,与城门守军进行了一场面对面的厮杀。
没有了城墙守护,步兵直面骑兵的冲杀,局面会是何等模样几乎是不用想的。而边城守军面对胡人,最大的优势大抵便是人数了——因为不确定是否能够打开城门,再加上城门的大小限制了入城的人数,所以短时间内冲入城门的胡人毕竟还是有限的。
等到宴将军得到消息,亲自带人赶来增援时,城门口早已沦为了修罗场……
这一夜,城门口厮杀声不断,而城门被胡人趁机破坏,终究没能再关上。于是城门沦落为了双方争夺的战场,不时也有胡人闯入了城中,一路烧杀抢掠,哪怕最后被守军堵截击杀,也在城中引起了莫大的恐慌——十余年不曾被攻破的变成,再次被攻破了!
到了第二日一早,原本藏在家中的百姓跑出来不少,汇集成人流从南门逃难而去。
燕王的车驾也出现在了南门,随行的禁军驱逐着逃难的百姓,护着车驾向着城门外逃去。有那吃了鞭子的百姓望着亲王车驾敢怒不敢言,但更多的人望着远去的王驾却只有心惊,他们拼了命也想跟上车驾跟上禁军,好似如此便能得到一二庇护般。
可惜,拉车的马是好马,禁军们骑乘的也是良驹,寻常百姓们凭借着两条腿根本追不上!
只半日光景,原本还算热闹的边城便萧条了下来,连街边的商铺都一副被洗劫过了的模样。或许正是因此,入城之后没有抢到满意的钱财,胡人再次越过守军闯入城中后,便没有继续闯入民宅抢掠,反倒是分派出了大量人马,直往南门追着逃难的百姓而去。
这一日,城中四处或是一片死寂,或是闻听兵马匆匆而过。
躲藏或者奔逃,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所冒的风险一般无二。那些仍旧藏在家中的百姓尚且不知,他们今日的选择是何等的幸运,而那些逃出南门的人却已经有许多惨遭不测了。
边城城西,一处极为僻静简陋的小院里,燕王正负手站在院中。他面朝着北门的方向,深沉的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半晌开口问道:“城门那边,先生觉得如何?”
燕王身后站着个人,一身文士装扮,眉目间沉稳风流。他见燕王一直望着北门方向,便道:“殿下放心,北门战事虽然一直焦灼,但宴将军戍守边关二十载,也非浪得虚名。”说完眸光一转,又用一种莫测的语调说道:“倒是南门,听说已经追出去不少胡人了。”
这话传入燕王耳中,也不见他面上动容分毫,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只是在身后人看不见的角度里,他目光幽深,带着令人心惊的锋芒。
半晌,燕王又开了口,却是先叹了口气才道:“这战事变化这般快,也不知我儿在城外如何。”
柔嘉郡主如何了?小郡主此刻正跟着一群小伙伴蹲在西山山腰,看着南门追出来的胡人对着逃难的百姓挥舞屠刀,然后抱着吓坏的自己瑟瑟发抖。
第48章 仓皇
宴黎他们在西山上露宿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就再次启程向着边城的南门行去。
休息了一夜, 但他们走得却也算不上快。宴黎等人常年习武还好, 像柔嘉昨日走了整日还露宿, 今早醒来便是浑身酸疼, 几乎走不动路。幸而小郡主身边还跟着两个忠心的下属, 而她本人也并不算个分不清形势就矫情的人,这才没有因此耽误了行程。
饶是如此, 一行人步下西山,看见边城南门时也比宴黎预计的要晚了一个多时辰。下山前小将军看了看依旧昂首挺胸皮毛耀眼的金马, 忽然便将马从柔嘉手里讨了过去。小郡主也没问什么, 只是没想到再见到金马时,对方已经是蔫头耷脑, 浑身的皮毛都被污泥覆盖了!
这时再看金马,哪里还有之前的威风凛凛,简直就跟去泥里滚过几圈儿似得。
小郡主没有接宴黎递回来的缰绳, 有些嫌弃这会儿身上脏得不行的金马,还是跟在她身侧的侍女将马儿接了回来。刚才被主人嫌弃的金马看着侍女, 被污泥覆盖的马脸上, 一双乌溜溜的马眼可怜巴巴的,好似下一刻就能滚出两滴眼泪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