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嘉知道十六指的那边坐着谁,她不甚在意的挑了挑眉,欣然的将手边的空酒盏往白玉酒壶跟前推了推:“你如今倒是清闲,还有功夫出来吃酒了。”
“托主母之福,休息一日。”展青衿敛袖给赵清嘉斟酒——实际上自己从主子中毒到世子爷案发至今都不曾好好休息过了,今日自己如此光明正大的出来,其实也是在给主子办事,不过不能说罢了。
赵清嘉虽然性格外向,但倒底也有深沉的一面,即便是心中藏了什么事,她终究也能让自己看起来正常无异。
她执起半满的酒盏,落落大方的与展青衿碰了一盏,口齿间顿时溢满米酒清香。
赵清嘉再次将酒盏伸到酒壶旁边,打趣到:“若是敢让我吃醉了,你就得负责将我送回家,十六,我这回可是独自一人出来的。”
展青衿眨了眨眼,继续给赵清嘉添酒。
当第五盏酒下肚,赵清嘉将第八声“十六”叫出口之后,展青衿突然低低的说:“我姓展,叫展青衿。”
“……”闻言,赵清嘉只是似有若无的抬起眼皮看了侧手边的人一眼,没说话,只是示意她继续倒酒。
不知道赵清嘉是从身边哪个侍卫或者丫鬟的嘴里听说十六,不对,是听说展青衿酒量好的,一壶米酒吃完,她果真见这家伙面色如常,一便时兴起拖着展青衿吃起了酒。
最后的最后,当西天边的如血夕阳只剩一抹残余的时候,嚷嚷着谁先醉谁付账的永嘉郡主财大气粗的趴在了桌子上。
展青衿犹豫片刻,又在酒楼里环视了几圈,终于抬手招来酒楼的跑腿儿小厮,扔给他几两碎银,让他到外头叫来了一顶软轿。
酒楼这小厮估计识人,得了展青衿的交代后,他认认真真的从门外街上候着的诸多车马轿撵中雇了一顶不太失赵清嘉身份的薄纱垂帷软轿。
谪仙居离无问园不远,轿子里载着永嘉郡主赵清嘉,展青衿就同轿夫们一起步行着朝无问园去。
与谪仙居所在的朱雀街的繁华喧嚣截然不同的是,无问园正门所在的巷子清幽僻静。
街上行人寂寂,晚风微凉,轿子里的人突然轻声说:“此前你同我示意的那个立屏后头,坐的正是内阁邓适昶家的嫡长孙女,实话讲罢展青衿,若是小元祉被咬死,你那主子为救弟弟,是不是打算把大半个朝廷都卷进来,直至元祉脱身为止?”
展青衿没回答,轿夫们对这些话置若罔闻,只管抬着轿子往目的地走着——就好像方才赵清嘉说的那一大段话都只是她自己的错觉,她以为自己说了,其实她根本没开口,所以外头的那个人没有回答她。
“哎,我说!”半晌,眼看着就要走到无问园的大门口了,赵清嘉突然掀开轿帘将头探了出来,“展青衿是罢,好歹曾经主仆一场,不搭理我是怎么回事?”
“……”展青衿继续目不斜视的朝前走着。
高傲的永嘉郡主没再出声,直到轿子停在了无问园门口,台阶上的方静带着一干丫鬟女使涌过来接她这个主子,展青衿立在轿旁半垂着头恭敬的给自己揖礼——
郡主娘娘才在一只脚迈过自家门槛之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说:“这轿子本就是我无问园的,不知道展侍卫你给了酒楼小厮几两纹银当赏钱呢?”
展青衿:“……”
吃了闷亏的展青衿回到荆陵侯府已是日落之后,夜幕降临,没承想竟然在东侧门遇见她主子的车架。
司马玄记得十六今日只有一个简单的小任务,她便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边朝里头走边有些恹恹的下命令到:“你下去多带几个人,今夜务必要同十五他们一起守好世子。”
刚回到侯府的展青衿再度领命而去,司马玄步子发软,没走几步就干脆乘轿子回安和居。
代步轿子抬的平稳,司马玄闭着眼,疲惫的靠在最角落里,耳边是整齐划一的轿夫的脚步声,多出来的那个步伐轻盈的是留生,偶尔成行成伍走过去的脚步声是巡逻的府兵……
轿子在安和居的院子里落地的那一下颠簸,直接将差点睡着的司马玄猛地惊醒,轿帘甫被留生从外头掀开,司马玄就听见了次间里断断续续的传出来的无忧孩童的嬉笑声。
是龙凤胎。
“爹爹你回来啦!”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司马晴总是和“父亲”司马玄特别亲近。
映着屋中烛光的门帘被玉烟挑起来,司马晴兴高采烈的叫喊着“爹爹”一蹦三跳的从屋子里奔出来,砰的一声将自己撞到了司马玄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