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那时的少夫人曹氏,乃是司马家最得意的儿媳。
“主子?”玉烟一出屋门就和带着孩子折途而返的司马玄打了个照面儿:“问主子安,问大公子大姑娘安。”
“你这是去做甚?”司马玄抱着女儿温声问玉烟。
“回主子,夫人尚未用晚饭,奴婢正要让人传饭去。”
司马玄点头:“那便让舒妈妈多送些饭菜来罢,我三人亦不曾用饭呢。”说罢就掀帘进了屋里。
曹徽也早已听见了司马玄和玉烟在屋门口的对话,返身在屋门口迎上来者,向司马玄屈膝福礼,不置一语。
“他二人实在对你喜欢的紧,我强行带不走,路上又哭又闹的,”司马玄走进去将两个孩子并排往暖榻上一放,指着两人哭花的小脸,总是沙哑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无奈:“只好再抱回来打扰你了。”
曹徽抿嘴不语,她晓得司马玄肚子里那点后知后觉的小心思,一时竟也不忍心戳破,便默默随了去。
司马晴是个小人精,闻言立刻就从暖榻上滑下来,跑过去扑到曹徽身边抱着曹徽的腿不松手。
只见她仰着哭花的小脸,抽抽噎噎着说到:“哥哥说您是娘亲,您说不是娘亲,可爹爹却没有说不是,那您就是晴儿和哥哥娘亲!”
“……”曹徽被小晴儿言之凿凿的一串儿是与不是绕晕了,干脆不接话地蹲下身来将晴儿搂进怀里,拿出帕子给她擦拭这脸上未干的泪水,边让丫鬟听竹打热水进来。
半柱香之后,司马玄安静地端坐在饭菜飘香热气氤氲的饭桌旁,目光所及的不远处,是曹徽正在挨个儿地给司马晴和司马桓擦脸洗手。
“哦~吃饭饭喽!!”先一步洗好脸和手的司马晴挥着两只小胖手,肉滚滚地就朝司马玄跑了过来。
曹徽随之拉着比妹妹要稳重些的司马桓过来,抬眼却见司马玄的嘴角似乎弯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曹徽立马移开视线,不再向那边多看一眼。
司马玄本来就不打算连夜追究两个小家伙从将军府偷跑回来的事情的,见粉嫩嫩的小晴儿扑来自己身边,司马玄便从善如流伸手将扒着自己膝盖往上爬的司马晴抱到了大腿上坐着。
抬手点点她的眉心,温温一笑,漆黑的眉眼中尽是柔和:“你这个要揭房顶的小臭丫头,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愿意讲了?”
“晴儿跟着,跟着五嬷嬷学了很久规矩的,”司马晴侧过头来,仰着小脸看司马玄,满目的认真:“晴儿只是太开心了太饿了,一时忘记了要讲规矩罢了,爹爹,规矩现在还要再讲吗?饭菜可能会变凉的哦。”
“……”司马玄额角上的小刀疤无可奈何地跳了几下:“那咱就不讲了,先吃饭罢。”
玉烟将司马桓抱起来放在了曹徽下首的凳子上,并立在一旁侍奉自家小主子用饭。
曹徽执起襄青玉的乌木筷箸准备开始用饭,眼角余光见了司马玄正在喂司马晴吃饭,手里的动作毫无意识地就缓了下来。
很久以前她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或许会有一个孩子,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司马玄都会十分宠爱这个孩子的,这人和外面那些花天酒地,从不管顾孩子的世家子弟不一样。
这人的心细的很。
曹徽想着,若孩子是个儿子,那司马玄就会将自己这一身护国守土的本事都教给他,教他兵书战法,教他无痕长刀;若孩子是个女儿,想来司马玄就会抱着她在偌大的府院里头玩耍,扑蝴蝶,荡秋千,骑大马,放风筝。
可那些毕竟都只是曹徽年少之时幻想出来的曾经,一场被血雨腥风当作历史给翻过去的曾经,一场被骇人听闻的事实给遮掩下温馨的曾经。
可是眼前的这幅景象却与曾经里的某个憧憬一丝不差地重合在了一起,顿时让人不知所措,恨不成,爱不成。
……
饭后没多久,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离家出走的兄妹俩就分别倒在曹徽和司马玄的怀里沉沉睡去,玉烟伸手想将司马桓从曹徽怀里抱走,却见司马桓虽然已经睡熟,一只小手却紧紧地攥着曹徽的衣襟不松。
“我抱着他就好,”曹徽微微抬起未遮素纱的脸,烛光之下,那块占据在她脸上的疤痕温柔平和:“你同听竹去打些热水来,若是能寻来几件他们穿的衣服来便更好……”
“衣服家里有,”远远地坐在暖炉边的司马玄终于找到了开口说话的机会,偏过头来看玉烟,声音沙哑到:“你让留生带你去,应该是都放在了崇光院的次间里,取过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