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玄_作者:常文钟(127)

2019-03-26 常文钟 虐恋

  “而我非是儿郎,却阴差阳错的上了战场……幸而才明白,原来我司马家效忠的,不是天子,不是皇族,”司马玄回身站起来,半个身子露在光里,半个身子隐在亭柱投出的阴影里。

  她微微抬头看着从凳子上站起来的曹徽,神情明暗交错,让人辩不出情绪,“我炎阳司马家效忠的,守护的,从来都只有天下百姓,徽儿,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曹徽看着眼前这个将明暗交集于身的人,她突然有种错觉,司马玄会当着她的面,在某个夕阳灿烂的傍晚,带着最后都不宣于口的某种牵挂,默默的,永远退出她的人生……

  一种莫名的恐惧,密密麻麻的爬上曹徽的心头,让她在暮夏的傍晚瞬间生了满身冷汗。

  “……不!不是的!”曹徽狠狠的摇着头,明明想要往前走,双脚却下意识的往后退去,她笑着,眉眼中盛满讽刺,“当今天子赵禹璟,心术不正,昏聩冒进,专玩弄权柄,擅朝堂制衡,百姓,你说百姓?司马玄,你知道你们司马家以命相护的百姓在他心里是什么份量吗?”

  “轻如鸿毛草芥,”这样的答案司马玄自然说不出口,那便由曹徽代替她说出来,“万寿三十一年春月,南樾国新君以庶子身份登基,急于立威,便趁着我朝惠帝病重,联合百挝等数十小国举兵进犯,南境当时还是他赵禹璟的封地,外敌来犯,他没有整军迎敌,你知道他那时在做什么吗?”

  “他与敌军虚虚交战不过数次便立马声称不敌,撤军北上,留下南境一十二座城池,留下上百万手无寸铁的老少妇孺任敌军杀戮凌/辱,司马玄,当时的情形到底是如何,成年之后你断比我更清楚。”

  司马玄拧眉看着曹徽,没有出声。

  万寿三十一年春,尚在大宝的惠/顺安帝赵舜璟卧病,大晁天下一夜之间狼烟四起,东海倭国、南境樾国纷纷与大晁提兵会猎,北境匈奴、西境大凉北蛮皆都秣马厉兵蠢蠢欲动,时帝都长安,更是纷乱不堪。

  惠/顺安帝无子,太子之位空置多年,朝中大臣分立两派,一派力主从宗室子弟中过继少年儿郎以继嗣承祧,另一派则主张从天子手足中挑选贤能继任大宝。

  然而就在主张手足继嗣的另一派里,也同样分出来了数多个小派:他们有支持太/祖三子颂亲王赵颛璟的,有支持太/祖六子赵辕璟的,诸王等等多达八/九位,当然,这其中也有支持太/祖嫡幼子镇南王赵禹璟的,但是呼声却是最低的。

  然而,就是这位任谁看来都觉得在这场皇位争夺中胜算不大的镇南王赵禹璟,最终成了大事——众王之中,独他一个敢放任国土受侵,敢暗弃百万百姓于不顾,敢纵容战火北上,加剧朝廷混乱程度,逼着身体不济的天子连发十二道金台令将他召回长安,命为监国。

  再到后来,赵禹璟荣登大宝,改元景初。

  景初元年至今,曾任内阁首辅大相公楚公身死案、一品辅国公曹克及其子曹征谋逆被诛案,甚至还有当初骇人听闻的朱叙侯卖国通敌案,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为了这位天子制衡朝堂统掌天下而做出的牺牲?

  司马玄用微凉的手心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还有,她的左耳,以及差点再也说不出话的嗓子,也是拜那位所赐。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然而她终于沉沉开口,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却是为了维护那个不得不维护的人:

  “媛容,他,他是不堪,他是昏聩,可是大晁国在他的统治下,自景初五年至今,文武百官各司其职,四方百姓安居乐业,天下政通人和,百废俱兴,这些东西,这些东西你难道感受不到么?

  他尊九五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拜上将军蒙翼为帅,发兵南境,直捣樾国黄龙国都,迫使南境四十二国国君俯首系颈入朝称臣。

  而后几年至今,在内而言,他敬拜荀公为内阁首辅,轻徭薄税,与民生息。于外,他向东陈出重兵,痛击倭国,荡平倭寇,东海再无海患;西则与大凉开通互市交好为盟;在北而言,他重用北境军,大力改制,强军扩备,使祸乱北境多年的匈奴,近年来亦不曾再发动过什么大规模的战争,媛容,这些功劳属于边军儿郎们的没错,可你能说,这些赫赫功劳里,就没有他的份儿吗?”

  “你说的没错,固然没错……”后退数步的曹徽此刻已与司马玄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夕阳已落下大半,耳边依稀的孩童嬉闹声不知何时也渐渐消散了,她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倏地想起了茶楼酒肆里那些说书先生们对她眼前这个人的一篇日常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