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她俩,我告你,老鹰抓住了鹞子的脚,解不开的,别人也插不进去,你就放心跟我走吧。”
然而屋子里的两个人却默默地对峙着。林未眠双手绞在一起,脸上乱七八糟的,嘴抿成一条线,又成了在走廊上罚站的那个刺儿头。
“我让你作践得还不够么?”佳期几乎没把她盯出俩窟窿,终于说了一句话。
林未眠用她那双边缘泛红的黑眼珠子望着她。她暗暗松了口气。谢佳期肯发火,她很安慰。哪怕她不要她了,她能把话都说出来,她也就放了心。起先畏畏缩缩成那样,真的来见她了,也不过如是。周身暖烘烘的。好像从阴湿森冷的地域走进干燥而猛烈的阳光里,暴晒着,皮肤痒痒,又疲倦,但是舒坦了。七年的壁垒像是霜花做的,见了谢佳期就蒸腾得一丝不剩。她为什么那么糊涂,死也该死在她身边才算死得其所。
她还是不言语。佳期冷笑,有朝一日她竟然成了说话更多的那个,原本她无法设想见到她时的心情,现在她知道了。生气。气得直哆嗦。她就在她身边,却忍心看着她日复一日活得像具行尸走肉,林未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你看够了笑话是不是。”
林未眠用上牙咬着下唇,眼睛里又有两包泪在打转。仿佛有人冤枉了她似的。
“看我怎么满世界找你,为你伤心,为你害怕,你大概很惬意?”佳期才知道自己说话可以这么阴阳怪气。
站着的那个眼泪流了下来。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佳期伸手将她一拽,手背的输液针立马回血了,她也顾不得,伸两根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逼她近距离仰视自己,语声清淡而冷酷:“哭,还有脸哭?”
林未眠双手捧住她手,深深地抽噎了一下,整个人也秋风里的落叶似的抖了一抖,更多的眼泪珠子汩汩而下。
佳期感到手沾湿了,被她这样子弄得心烦意乱,一时间没有更刻薄的话,猛地将手抽回来,别过脸,冷冷说:“出去。”这是林未眠的阴谋。这个蛇蝎女人,又想用眼泪来骗她投降。这一次连门儿都没有。这笔账她要仔仔细细一五一十地和她清算。
蛇蝎女人小声说:“我不。”
作者有话要说: 嗯。
第95章
林未眠心里的愧悔像是一大块硬质的咖啡糖, 啃起来苦哈哈的。佳期靠在那里, 垂着睫不看她了, 她就自动自发地去洗手间找了块抹布来, 跪在乳白色的地板上,把洒的粥收拾干净, 不锈钢的餐盒也捡起来涮好。一旦动起来她就停不住,又站在床头, 把那柜子上原本就很整齐的东西摆得跟一条直线似的。摆完了, 也不知是不是想得到表扬, 朝佳期看看。然而佳期根本就当她不存在,目光看着窗外。
总之她在病床的左边, 佳期就发现右边有很有趣的东西, 盯着不动,她到了右边呢,佳期的注意力又被左边的什么给吸引了过去, 长时间凝望。
点滴打完了,护士小姐进来拔了针, 将挂药水瓶的架子也拿走, 还在口罩后面对佳期殷切道:“您多注意休息, 有什么事按铃叫我们。”林未眠等她走了,也停止了倒腾,乖乖地木木地坐在床前那漆成杏黄色的木凳上,两只手放在膝上绞扭着。看窗外的日头影子,已经过了正午了。她想起来佳期也许从昨晚就没吃东西, 刚刚的粥也没吃成,便搭讪着拿手机订了医院的营养粥。食堂直接送过来,她放在佳期的床头,有点局促地红了脸,然而还是鼓起勇气说:“佳,佳期,喝粥。”
佳期没有反应,她就拿自己带来的小银勺盛了半勺白粥,送到佳期的唇边去碰碰。
被碰到的人就像是被摸虎须的老虎,凌厉的目光立刻扫过来。
林未眠两只眼睛懵懵懂懂的,像个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凶的小孩子,被泪水泡得微微发肿的红唇动了动:“喝。”
“我让你走。”
林未眠把那半勺晾凉的粥收回去,在温热的大部队里搅和搅和,又盛了半勺子递上去,语气坚定了一点:“你不喝,我不会走的。”
佳期实在不想和她多说,但是不说又不行,因此皱着眉头一看柜子,“放下。”
她放了。
佳期端过来,自己慢慢地吃着。林未眠坐在旁边看,很受鼓舞似的,两只手悄悄合在一起拍了拍,佳期看她一眼,她立刻把手藏到身后,正襟危坐起来。
“佳期好瘦啊。”林未眠心里想。她目光带着点沉痛,微微侧着头,端详佳期手腕上那高耸起来的螺丝骨。转瞬她又想,是谁害得她这样呢。这么一发问,她脸上就有些义愤填膺起来,只不过那愤怒是冲着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