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站在不远处忙碌,偶尔望一眼,只见林未眠抱着狗,一手替它挠着痒,完全就是一副无害小朋友的模样,嘴里还问:“舒服吧,柴柴?”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
女人的外表和内心,可以这么极致地矛盾。她单纯无邪,柔软如棉花糖。可当她卿心似铁起来,可以几千个日夜音信全无。心口泛起莫名的酸涩,佳期将视线收回来,垂下眼,遮住满眼的风雪,再也不往她那个方向看。专注在烹调上。
半小时后,两人在方形的小餐桌上对面而坐。
林未眠看着自己面前那盘番茄肉酱意面,故意很没节操地笑嘻嘻问:“你特意给我做的吗?”
佳期拿叉子拌着跟前的意面,垂着睫毛,一脸你想多了的表情,淡淡说:“顺便的。”
但是林未眠一点也没有被她近乎冷漠的语气影响,撸起袖子吃得热火朝天,期间端起杯子来喝水,才发现佳期看着她,目光里的热度又仿佛是十七岁的夏天,她不由得愣在那里。她想自己此时的吃相肯定很精彩,搞不好糊了一脸的西红柿酱。端杯子的手下意识就往前边挡了一挡。
其实她这样做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两人目光一交汇,佳期便又看回自己的盘子里去了,仿佛这个世界上她唯一感兴趣的,就是她面前那份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意面。刚刚只是不小心看到了对面这个障碍物。
林未眠一口水没喝完,屋顶却传来一阵异响,嘈嘈切切,像是有人在接二连三地用紊乱的频率扔着石子。然而屋顶这样高,这种游戏的可能性还是很低的。林未眠因此抬眼看着房顶,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了。”
她覆在桌面的手机震了一下,她翻过来看了看,一囧,觑着眼看对面的谢佳期,咬着下嘴唇不做声。
佳期也拿过手机,看了看新来的新闻推送。
早二十分钟就有紧急冰雹预警。
这是第二次提醒大家不要出门。
对面的林未眠忽然说:“我不知道这个。”
佳期抬眸睃她一眼。
林未眠慌得直摆手,“我不是故意的。”
佳期已经听懂了。她是想说,她并不是因为事先知道有冰雹,然后设计留下来,与她独处。这是临时预警,她怎能未卜先知。然而佳期并不为她解围,看她兀自涨红了脸,囧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未眠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刷拉一声站起来,左右张了一张,课也不补了,“我,我回去了。”
此时屋外已经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有植物的枝桠扫过窗棱的凛冽声响。佳期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林未眠冲到大门那里换鞋,在门打开一条缝的瞬间,有人抢在她之前将门砰地一声按回去关上。她转过脸,便看到近在咫尺的佳期的脸,她和她许久没有靠得这样近,近到看清楚了她微微颤动的蝶翼般的睫毛,她高挺的鼻梁,温润的红唇,一切一如往昔,不,比记忆之中的佳期还要美,更多着几分勾魂摄魄的成熟女人的韵味。
一时之间林未眠只觉得脸红心跳,她摁住扑通扑通狂跳的心口,定了定神,小声说:“那,我等雷雨停了就走。”
“不许走。”佳期的眼睛里如果有什么表情的话,大概是薄怒。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静默了一会儿,林未眠咳嗽一声,点了点头,红着脸说:“你担心我。”她声音有一点异样。
佳期心尖尖也早打了十来个秋千,鼻尖闻到对面传来的幽微的香气,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在梦里缱绻过千百次的味道,身体的本能是恨不得将她立刻抱过来,用吻封住她的双唇。但是她当然不会这样做。
佳期冷冷一笑,指着那边的餐桌,“林大记者,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我不要您付钱,拜托你,把盘子洗了,把厨房整理好。”
林未眠悻悻然,两手紧紧抓住衣衫的下摆,点头:“嗯。”
这屋子厨房干净得不像有人住在这里。
唯一需要清理的就是几个碗,和适才用过的平底锅。这都小意思。
让林未眠感到为难的,反而是佳期的那盘子食物——根本就没动几下。先前她还只是猜测,现在她确定佳期就是怕她挨饿,特意给她做了顿晚餐,这明摆着,她自己根本不想吃东西。但是假如她去说破呢,谢佳期估计又会理由充分地反驳她。这种行为模式她了解得很深,但她没想到有朝一日佳期会采纳它。佳期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被她给逼成了这样。她将餐盘全都晾到架子上去,雪白剔透的瓷盘上,水珠滴溜溜地滑落,发出轻微的滴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