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一切都很混乱。警察吹哨子的声音、喝骂,混混鬼哭狼嚎声,手铐响。有一个说:“我不是故意捅伤她。是她自己挡着刀!”
佳期也是懵懵的。她抱着林未眠坐在那青石地上,喊她:“小眠,小眠。”林未眠抬手摸摸她的脸,也许是因为痛,她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像缺氧的鱼。但她还是笑:“佳期别哭,没事的,皮肉伤。”佳期握住她沾满了血迹的手,再看一眼她的裙子,早上还那么纯白美丽的裙子,现在被血污了大半。林未眠也随着她低头看了看,又笑:“是番茄酱。我买了……番茄。”
医生说确实是皮肉伤,但要是再深半寸,肾就要捅坏了。
关于小谢总的爱人是女人,并且爱她爱到愿意为她挡刀的流言,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的。因为那天刚好有个职员跟着谢总回家拿一份策划书,流氓突然袭击的时候,她躲在车后座瑟瑟发抖,警察之所以来得那么快,不是林未眠,而是她及时报警的缘故。她在公司把谢佳期说成一个武功盖世的女侠,添油加酱不厌其烦地叙述当天的经过,弄得公司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人说那女人真傻,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也有人说,如今这年头,这样子为爱牺牲的机会也并不多了,这女人虽然傻,搞不好傻人有傻福。
林未眠因为失血过多睡了两天。她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撵谢佳期回去睡觉。佳期默默抓着她的手。她眼眶深深地陷了下去。她将她小小的手握在唇边吻了吻。
林未眠叹口气,“为我点一首窦靖童她妈妈的老歌,《容易受伤的女人》。”佳期没有笑。林未眠又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这是第二次了,得翻倍。谢佳期,你看着办。”佳期还是没有笑。林未眠皱着眉,使出浑身解数:“实话告诉你,那些人都是我雇来的,为了让你原谅我,故意使的苦肉计。我们说好的,浅浅的扎一下,那哥们儿手抖,扎穿了。”谢佳期已经打定主意不哭了,听到这,却把眼眶和鼻子都给憋得通红。林未眠看不得她这样,吃力地扭过脸,轻声说:“我睡会儿,你也回去休息一下。”
说了那么多,佳期都不动容。这么一句简单的请求,却让她起身了。
佳期让杨助理和孙助理两个轮流值班,剩下的那一个就来看护林未眠。她在病房外等着,杨淇来了,她开车离去。但她也不是回自己家。
她去找林未眠的“儿子”。这几天想必那小孩在家也是提心吊胆,给林未眠来了好几次电话,每次她一接起来,对面就啪嗒挂了。林未眠现在躺在医院,她何妨代替她去看看他。
佳期顺路买了一盒点心过去。她听见林未眠说的,这小孩非常贪吃。她拿了林未眠的钥匙,开门进去,四下里寻了一遭,却不见那男孩的影踪。踟蹰间,想着孩子别是丢了才好。她在林未眠的床上坐下来,伸手扶正床头两人的那张合照。她的心好痛。不过不等她将这情绪发酵开来,衣柜里有人打了个喷嚏。
哐当一声,衣柜门开了。名伶浑身抖得筛糠似的,颤抖着喊:“你、你、你出去!!”
佳期淡淡地垂眼凝视他,“你出来。”
名伶哭唧唧地,抱着里边一堆衣服,仿佛那都是他的盾牌。
“出来。”佳期重复了一遍。
名伶身不由主就出来了,但还是哭,上牙磕着下牙,咔哒咔哒作响:“谢佳期,你吓死人了,你走,你走。”
佳期把点心递给他,他也不敢接,瑟瑟地缩在老远一个角落里,哇啦哇啦哭着。
坐在床沿的人揉揉眉心,“林未眠受伤了。”林未眠受伤,她不敢告诉家里,以免长辈担忧。倒只能和这小孩倾诉。
听到林未眠三个字,那青头白脸的小胖子呆了呆,半晌抬起胖爪子来擦擦脸,蹭地一声站起来,跑去隔壁一间屋子,半晌再回来,手里捧着个十六开的大笔记本,紫色封皮。他捧了那本子,怯怯地站在门口,清清嗓子才说:“谢佳期,你别生她气了。”
佳期默然望着他。
“我本来早就想去找你谈话。但我怕你怕得要死,就一直拖着。或者我也很自私,不想你们和好。和好了她就只顾你,不管我了。她那个人脑筋一条筋的。”名伶吸吸鼻子。
佳期有点疲倦。
“她找过你的。”名伶兀自说,“那年我们攒钱攒得很辛苦,她去找了你,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没和你说上话。就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