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眠皱皱眉头,放在桌下的双手捉紧了书包带子。
“别紧张,我只是还你人情。上次我要付账,你不肯。”小乔耸肩,“我这么个大人,怎么好意思,让小孩子请吃饭。”
林未眠咽咽口水,脸上有些挫败,“乔老师,这个话题,其实并不适合在吃饭的时候聊。”
小乔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两口,笑:“小眠,如果你的阴阳眼这辈子都治不好,拿不掉,还不回去,那你就得适应它,对于改变不了的,你得接受,你不但要在吃饭的时候面不改色地谈及,还得适应,在你周遭群魔乱舞的那些魂体,以及他们时不时向你提出来的,接近非难的请求。”
林未眠听得微微入神,叹口气,也伸手端了水杯,咕嘟咕嘟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对面的小乔笑了,露出八颗牙,手执身旁的水壶,替她再斟了一杯柠檬水。
“你刚刚说,‘还回去’,是什么意思?”林未眠擦擦唇角的水渍。
小乔微笑,“上次我说的冬官,夏官,你还记得吗。”
“很荒谬,所以印象深刻。”林未眠看向窗外微暗的暮色,随即瞪大眼睛,手里的书包带子握得更紧。
——惨绿少年从玻璃橱窗里渗进来了。
“别去看他们。”小乔在对面说。
“你也能看见吗?”林未眠唇齿间几丝凉气。
小乔摇头,点点自己的眼皮,“但是我能发现像你这样,有这种特异功能的人。”
林未眠感到身侧凉丝丝的,越发正襟危坐,“你快点说,说完我要回家。”
“当时车祸的具体情形,你能不能和我说说。”小乔往前靠过来一点,“具体地点,时间。”
林未眠抱着头,“我不记得。”
小乔呵了一声:“还带失忆?”
林未眠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我本来就有些路盲,那时候我爸妈离婚,我被判给了我爸,因为他,”咽了咽口水,“他说他有完整的家庭,我妈一个人单身母亲带着女儿不好再寻找幸福。我新到一个城市,还没有认清路况。”
小乔见她说得混乱,料想是还有一定的心理障碍在,也不进一步追问,而是换了一种方式,“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陌生的声音和你说话?”
林未眠一想那天的事情就头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天,那天我求了一个人。”
“求了一个人。”小乔重复。
“他问我有没有要他帮忙的。”林未眠手握着面前的杯子,好像要找一点支持,“我就求他救救开车的那个人。他问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救她吗,我说是……”
小乔掏出烟盒来,最后又塞回兜里,舔了舔嘴唇问:“然后?”
“然后我就不省人事。”林未眠大口呼吸,又回忆起那天几乎窒息的感觉,“在医院醒过来,就见鬼了。”
小乔摸了摸脑袋,还是把烟盒子掏出来了,问林未眠,“我抽一支,你介意吗?”
“这种小事。”林未眠沉着脸,“你随意。”
“应该就是那个家伙。他害的你。”小乔吞云吐雾,“他大概也是不耐烦每天和那么多鬼打交道,想出去度个假,正好你撞上门来,又有求于他,他帮了你,就把阴阳眼渡给了你,你这几年,等于一直在替他。”
林未眠刚要说话,手机滴滴滴跳出来好几条信息,都是谢佳期的。
一条未接来电。
三条微信。
——在哪?
——共享位置信息。
——林未眠?
林未眠此时正听到要紧的地方,发现自己原来是代人受过,难免意难平,将手机调了静音,放回书包。
侍应生端着菜品上来了,装点得很有格调。
但是林未眠看着那个丑丑的东西,皱了皱眉,“这什么?”
“鹅肝。”小乔塞好餐巾,拿刀叉准备动手,“你不能喝酒,我也要开车,所以就没点酒,随意一点。试试,”指指她面前奶白色的汤品,“奶油蘑菇浓汤。”
林未眠先前看过一个帖子,讲的是鹅肝的生产过程,很残忍。可这种时候说出来,无端端矫情又败人用餐的兴致,因此坐在那里,没动。
恰好左边一个小鬼飘过来,流着口水望着她面前的盘子。
“想吃吗?”林未眠问他。
小鬼哼哧哼哧点了点头,手指放进嘴里含着。
“现在是你的了。”林未眠对他说,“慢慢享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