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拿着一个笔记本蹲在流水线旁边做记录,然后厂长发现了我,之前不是一起喝酒了吗?他还记得我,当然肯定也有点易叔叔的关系成分在里面。他看见我蹲在地上做笔记,就笑话我太“学生气”。
我觉得他笑话我别的可以,但笑话我太“学生气”,我就不服了。我哪有那么学生气,我都工作很久了。我想他可能是笑话我认真做笔记的样子。像他们这种酒桌上见订单的人,都不太看好我们拿笔头的人。我觉得自己不拿笔头也挺有社会习气的,所以当他笑话我的时候,我故意撸起了袖子,“那咱整一个?”
“整就整,你小姑娘可别后悔!”他比我还兴奋,袖子都撸到肩头上面了。
我报到了半个月,他就和我喝过三回酒,每一回我都把他整趴下。他挺不服气的,约好我下第一个单子的时候,还要和我再整一次。每一笔订单完成的时候,业务都要来工厂验一下自己的大货,我第一个单子也是他促成的,是个内贸单。
其实不是我酒量好,只是我比较不老实,事前含了解酒片,喝的过程中,趁他醉了,又是喝一半吐一半。我看他本来也没和我计较的意思,这里面肯定有易叔叔的作用,另外一方面就是没想到我这么“奸诈”。也是了,在他眼里我连校门都没迈出去,可不就是屁点大的孩子。
我回去时候就已经临近冬至了。易溪约我去家具市场选购吊灯和壁纸之类的,我不想去。她那套公寓已经精装修过了,入住之前她还想做一些小改善,但我给拒绝了。我承认因为搬家这件事,我心里有点不痛快了。虽然我原先设想过毕业要搬出去,但在我的设想里,可没有搬得那么远。按我心里的计划是,搬到步行就能回家吃饭的那种距离。结果易溪说的公司附近,离公司还有三十分钟的车程,那再离我爸家就有一小时的直线车程了。
沈颜过来找我,就是我刚拒绝易溪提议的那会儿。她约我在公司楼下的咖啡甜品屋见面,我的心情还有点起伏,感觉自己特别心浮气躁,不是那么适合见人。但答应好的事情,而且还提前了好多天预约,我感觉再推拒不是很恰当。我在马桶盖上坐了一会儿,起身到洗手台泼了一把冷水脸才下去。
沈颜把车钥匙和肩包都搁桌上,开口第一句话差点没把我给呛死。“我离婚了。”
感觉下一句就应该是,“你要对我和孩子负责了。”
我为我自己的想象买单了,我把咖啡喷在了外套的袖子上。但话又说回来,国产肥皂剧也得负一部分责任啊。
沈颜帮我一起擦袖子,还没说话先笑死掉的模样,“哎哟你。”她有点抖,捂着自己的腹部,“你是不是又想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诶,我哪有。”我心虚地不看她,视线一直黏在自己的袖子上。
“算了。”我把外套丢一边,“我拿回去洗好了。”
“这种衣料要手洗。”沈颜搅着咖啡勺,不时地晃荡两下勺子,勺子喷到杯璧,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她不笑的时候,清透雅致的气息又回到了她身上。
她一直长得就挺好看,人很瘦,但脸是脸,胸是胸,五官还有点像中德混血的产品。有时候我看着她吧,就会想起前两年自己耍的幼稚把戏,心里怪一阵心虚的。三角恋这种事情,用数学里面的交集与并集来说,A∪B,B∪C,最后产生A∪B∪C的局面,一定是B这个交集者处理不当的结果。当然,这个道理放前两年我是想不明白的,我是工作以后慢慢想清楚的。
我已经不怎么在心里面记怪她了,更多的时候,我甚至刻意地不去想他们曾经的过往。套用一句江绮点的说法,这里面有你什么事?哦,她前两天在微博上面怼网友,网友说她和女人结婚是大不孝,生不出孩子对不起父母,她给人怼回去:“我生不生,这里面有你什么事?”我给截屏留下来了。我这心态我自己分析啊,就是见前任犯蠢,心里觉得特别平衡。
“看在你是因为我才弄脏衣服的,我考虑勉为其难帮你手洗好了。”沈颜一句话就把我从回忆的漩涡里拉出来了。
我拍拍自己的额面,不要成天想东想西啊喂。
我上三路下三路地观察着沈颜,“你别是有什么收集美少女衣物的癖好吧?”
她胳膊朝我伸过来,“让我看看美少女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我歪了下脖子,躲开她伸过来的魔爪。她干脆半站起来,等我翻眼白的时候,她已经“瓷实”地握住了我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