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外,他很排斥第三个人旁观。
当时跟安彤交换条件,八成是赌气,脑子一热冲动了。
也有那么两分确实是泄愤,想折磨安彤,借此羞辱范烁静。
但真到这一天,他是有些犯怵的。
太多年没接触过别人,没有跟护工以外的其他人一起生活过,也从来没对外展示过身体的缺陷。
骤然要把一切都暴露出来,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对他自己来说并没多少好处。
范越沉默,顺其自然,任由护工摆弄他的身体。
做完排泄,也清理干净,熬过最羞耻的痛苦。等换好衣服之后,他看起来体面完整,仍旧是那个矜贵傲慢的贵公子。
即使是装的,他也能装得像。毕竟这里没有那么多眼睛注视他。
确定自己的身体不会暴露缺陷,范越让护工叫安彤上来。
五分钟后,还是护工一个人回来了。
范越往护工身后张望:“人呢?”
护工无奈:“说是在解一道大题,等会就来。”
这一等又是半个小时,早就过了午饭的时间点,楼下还没动静。
护工陪范越在二楼等着,好几次提出下去准备午餐,都被范越给拒绝了,大有跟安彤死磕到底的架势。
结果是范越先没耐心,隐隐有些怒气:“解什么题要这么久?不是高中课程吗?”
护工:“我下去问问?”
范越:“拿给我。”
是说练习题。
安彤倒是很配合,双手奉上习题册,草稿纸也随手夹进去,跟着护工上楼了。
范越还真就去看题目了,扫了一眼题干,又往前翻了几页,看安彤做过的那些。
两分钟后,范越讥讽反问:“你是猪脑子?这种题能做半个小时?”
震惊是表象,本质是深切的鄙视。
安彤不服气,把笔塞到范越手里:“那你来解!开始计时!”
范越花了十分钟,前边有八分钟是在熟悉、回忆公式,翻看教材。
最终结果跟标准答案的数值一样,安彤没话说。
范越冷笑:“我看范烁静是失心疯了,花钱养你这么个玩意儿。”
安彤正试图从范越的草书中间分辨解题过程,闻言不服气,顶嘴回道:“她还养你呢,你有什么用?”
范越的脸都青了。
护工吓了一跳,后知后觉想去捂安彤的嘴,又发现太晚了,只好捂自己的眼睛。
安彤还在叨叨:“最起码我还想努力试试,说不定能考个985、211呢!你就不思进取,整天憋在房子里琢磨怎么欺负人。”
范越:“??我欺负人?”
安彤没搭理范越的反问,只管自己讲下去:“而且我年轻貌美啊!你都四十多岁了,人生过去一半,只剩四十年了!”
范越有片刻出神,神经被安彤话中的某些字眼给拨动,激起回荡。
四十年……八十岁。他没想过能活那么久,截瘫患者的寿命会缩短,总不会如常人一样。
他也不想活。
某种程度来说,他跟范烁静一样,其实都是在等死。
谁想过还能活四十年呢。
太长了,现在的每一天都很漫长。从清晨醒来开始,陷入痛苦之中,身体上的、精神上的,把一分一秒都拉长。
四十年太久了,看不到头。
他总以为自己睡着之后就不会再醒来。
安彤拿试卷在范越眼前挥动,叫醒范越:“还有一道,我也不会写,你替我做。”
范越回神:“凭什么我替你写?”
“凭二十分钟之后家教就到了,写不完就要被罚。我不想被罚。”
范越:“???”
范越:“你叫家教来我这里?”
“是啊,我跟你讲过的嘛,我要上课。”安彤点头,“能让他们住在这里吗?”
“不可能!”
安彤觑范越一眼:“别墅距离市区太远了,晚上回去很不安全的。”
范越的呼吸凝滞,气都堵在胸口了。
安彤:“很容易出事故的,就会变成你这样。”
范越的那一口气呼出去,人也冷冽下来:“关我屁事。”
没说服范越,家教不能留宿。
不过可能是因为安彤提了更过分的要求,退一步的话,范越允许家教在楼下给安彤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