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她外公差多少?你比他们能多活多久?”
太直白了，直接扎在老太太的心上，也狠狠往老太太脸上打。
范烁静垂着眼睑，几秒钟之后再抬眼看老太太：“你已经是个老人了。不止是晓甫这件事，你要记得，你有这么大的年纪，就做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
老太太嘴唇都在颤抖，哆嗦好半天，勉强挤出来一句质问：“什么叫该我做的事情?我做了什么不该的事情?”
“颐养天年。这就够了，你好好享受现在的生活就可以了。”
范烁静从来没有这么跟老太太讲过话。
大家族式的教养，首先要母慈子孝，洗脑式地给孩子灌输“尊卑长幼”的观念。永远不能逾越。
即使是小时候性格张扬肆意，一旦回到范家，范烁静就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后来范烁静性情大变，对范家这些人多半是躲避的心态，也包括老太太在内。
不去招惹，尽量不发生正面的冲突。
凡事能含糊应付过去就好，不求什么干脆利落的结局。
也就隐藏了很多真实的想法，从来没表达过。
老太太不适应这种节奏，以往一哭二闹的架势完全不起效，连发作的机会都没有。
范烁静已经开始往下边讲：“范越……愿意回来接手公司的话，我等你调整。三年五年或者十年八年都可以，我有耐心。”
范越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这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但其实他根本没有计划，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大脑都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想。
出去工作?重新扛起锐德那一大摊子的事情?
只是想一下就感到窒息。
范烁静顺手揉范晓甫的头发：“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想接回晓甫也可以。”
范晓甫又燃起希望，怯怯地喊一声“爸爸”。
范越抓着轮椅扶手，很久都没有表态。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周围仍旧是沉默一片。
范烁静知道等不到回应了，继续说道：“要不然就是晓甫。但私心来说，我知道做这件事有多痛苦，被迫去承担那些责任的感觉并不好受，所以我并不希望晓甫走我的老路。”
“晓甫自愿是一回事。晓甫你不想做的话，我去挑人从现在开始培养，不管要用多久，我把人带出来再走。”
老太太跳了起来：“你说什么浑话!你要把锐德给别人?”
“还有——”范烁静接着老太太继续，“范越不想做也是情理之中，我理解，并且不允许有人逼他。”
范烁静定定地看着老太太：“你别再强迫他。”
“你安享晚年，范越复健、护工、医疗和生活等等，晓甫的教育以及将来成家立业……这些我都跟你们保证，永远不会缺你们的。”
“除此之外，我不干了。我也很累了。”
“我现在想找个地方休息，能好好睡一觉，醒来有胃口吃东西。我想尝试去生活。我不想等死了。”
“再十年吧。从现在开始，我要还第二轮，还到头就算完了。”
“我想放过自己了。”
范烁静从别墅出来，钻进车里先吞了一把药。
她很久没有这么大剂量地吃药，苦涩的药片卡在喉咙间，干涩难咽。
车里没有备水，范烁静混着唾液干嚼了那些药，一阵反胃，趴在车门边呕吐。
好久才缓过来。
范晓甫一直在远处看着，等范烁静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休息，才走近。
“小姑姑。”
范烁静睁开眼。
范晓甫递过来一个手机：“你的。”
之前有来电，范烁静正在跟老太太摊牌，没顾上接，直接给扣在桌子上了。
刚刚走得也太急，没想起来拿。
范烁静把手机接过来，问范晓甫：“你确定要住在这里?”
范晓甫迟疑，最终还是点头。
范烁静：“那好。不想住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一边说着，范烁静解锁手机，查看之前的来电。
只看一眼，范烁静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她关上车门，发动车子，一边跟范晓甫道：“等会把助理的电话给你，有事找他。”
急匆匆的，连话都来不及仔细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