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会在这种事情上躲起来。
是害羞?
这么一打岔,倒是好受一点。
范烁静舔了下嘴唇,折到后排取了一瓶水,漱口之后重新取药片,仰头吞了。
发动车子慢慢开,安彤沿着马路往前走,范烁静溜车滑行,跟在旁边。
郊区的天幕更低,月亮垂下来,已经快看不见了。到了晨曦之前最黑暗的时刻,无光,人被巨大的黑影笼罩。
远远的有人声,听不真切,像是某种隐秘。不能窥探,也和这一小片天地互不相干,隔了道厚重的砖墙,就只有范烁静和安彤两个人。
安彤裹着军大衣,一阵夜风吹过去,她缩着肩膀哆嗦,把手藏到袖子里。几片残存的枯叶在地上打悬,擦着安彤裸露在外的脚踝飘过。
范烁静按喇叭。
安彤没反应。
继续按喇叭。范烁静跟安彤并行,降下副驾驶的车窗,勉力扬声叫安彤:“你要走回去?”
安彤停下脚步,原地想了三秒钟,气哼哼地转回来。她冲到车窗前,弯腰跟范烁静平视,努力绷出一个严肃的表情:“我先说清楚,我不是要亲你,你一点都不好亲。那些药丸化了,我抠不出来,我只是想给你吸出来。”
好像哪里不对……
感觉怪怪的。
范烁静的一口气憋在胸口,吊着不上不下,为安彤的表述方式感到震惊。
到底是谁不靠谱?
范烁静心累,不想再纠结这个亲吻到底是不是亲吻,只想赶快把人哄上车,然后回家睡觉。
不过迄今为止,安彤还没有让范烁静很顺意的时候。越是范烁静急躁的场景下,安彤越拗,非常不听话,也不好哄,非得逆着做完她想做的所有事才行,少一句话都不能过。
安彤不肯上车,歪着头透过车窗问范烁静:“我说的,你听到了吗!?”
范烁静敷衍:“听到了,上车。”
安彤重复:“你认真点!我不是在找借口哦,我是在救你的命,我是救命恩人,你要感谢我,不能诬赖我亲你。”
“谢谢。”范烁静踩住油门,车速肉眼可见的快了,“上车。”
“你自己说,安彤是范总的救命恩人。”
“你现在上车就是救我第二次,我谢谢你。”
安彤还是很生气:“那你停车呀!我还能飞上去不成!”
铺了半天的台阶,没送到人脚下。范总做不习惯这种哄人的事情,总是不得要领。
回去的路上,范烁静大概捋清楚安彤的思维方式了,也搞明白“救命”是什么意思,所谓亲吻确实是个乌龙——小姑娘的脑袋里就没装亲密戏份的储存。
但到最后她也没解释,由着安彤误会她有轻生念头。
其实也没有什么差别,是不是轻生只在一念之间。
范烁静很清楚地明白,她是在走一条绝路,一直在消耗,身体和精力都是,也包括情绪。她知道自己是有心结,在解开这个结之前,她停不下这种损耗,不可能得到拯救。
小姑娘糊糊涂涂,唯有那一句说对了。
没人能救。
车开得很慢,半路停下,范烁静叫了代驾。安彤讲了很多次,说她完全可以开车,这个时间点肯定没有交警,绝对没问题。
范烁静不同意。
到后来安彤再提,范烁静真地发怒了,喝了半瓶的水砸到仪表盘上,反弹回来碰掉了盖子,洒了大片的水渍。
安彤受惊,眼睛先红,呆愣地看着范烁静,一颗泪挂在睫毛上颤啊颤,眨眼的时候就落了下来。
范烁静深吸了一口气,烦躁地抓头发,厉声警告:“不许再提!”
安彤才醒过来,先抽抽鼻子,遮掩着在脸上抹连一把,悄悄拿袖子擦眼睛
等代驾,重新上路,车厢内的气氛凝滞。
安彤跟范烁静都坐在后排,她贴着车门,还是趴在玻璃上看窗外。偶尔回头偷偷看一眼,范烁静闭目仰靠在另一端,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两个人隔了半个车厢的距离,安彤转回来的时候就往车门上挤,整个身体都贴了上去,尽可能远离范烁静。
城市正在苏醒,开始新的一天,有人、有车出门,披着未散尽的夜色,沾了沉甸甸朝雾。
到范烁静的小区时,街道已经热闹起来了。天还昏,但已经有了晨光,出行的车子开了前灯,晃出两道浮游尘埃。